我迈开脚步,轻轻走出了病房。
走到楼梯口看到了护士姐姐,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她。
“糜森经常来吗?”
护士姐姐回答道:“偶尔吧,住院倒是第二次了。”
“也是一个人吗?”
护士姐姐点点头。
我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
只听见护士姐姐在后边说道:“你是他朋友的话,就别走了,陪陪他也好。”
虽然我已经走到了拐角,但还是听得到。
住院(三)
这不废话吗,道理我都懂。即使张糜森如此作死,我也没跑路,姐姐我还是通情达理的。我一路狂奔到叶紫的宿舍,叫她帮我请一个下午的假,说我不舒服,反正明天就开始放元旦假了。叶紫见我不舒服本来还想陪着我的,我坚决不肯,但看我还能活蹦乱跳的,她也就没多问了。
出了宿舍楼,天上开始下小雪,我甩了甩头发,又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看看手表,一点多。张糜森貌似还没吃午饭,他准备手术不能吃太多,我就去医院饭堂打了点粥给他。
两点才到医院,张糜森还在睡,他现在这么虚弱而且肋骨骨折应该也不好受。他的点滴快打完了,我便去找护士给他拔针,他也醒了。
他慢慢坐了起来。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说着把粥放到他桌上。
我有点尴尬,毕竟刚刚说了一大堆话,当时想着不管他了,最后还是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看了看我,说了句谢谢然后开始吃了。
“雷蕾。”他突然叫了我一声。他似乎还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
没等我回应,他便接着道:“你留下吧。”也不知是命令还是祈求。
我轻轻笑了一下,心说你以为我还会走吗。对他点点头。
待他吃饱喝足躺下睡觉,我就坐在旁边发呆了一个下午。
心里不断咒骂旁边这个病号:张糜森你个小孽畜!真是欠我好多人情!真是日了狗了怎么摊上这个人。
住院(四)
晚上。我由于忙了整天,整个人困得不得了,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而张糜森因为睡了一整天所以晚上特别精神,他已经被禁止进食了所以他饿得有点睡不着。
我拼命睁大眼睛想提起精神,但还是抵挡不住睡意。眼皮子重得很。张糜森也没事做,靠在床头听歌,还时不时瞄一下昏昏欲睡的我。我用一种怨念的表情看着他。张糜森都是你让我没得睡的。当然,我还是不能说出口。
当我再一次用怨念的眼神望向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我没不让你睡吧。”
我用手托着下巴,抬眼望着张糜森,试探地问:“那我睡哪?”
没错,整个病房,一张床和两三把椅子,两张桌子。病床是张糜森的,其他东西拼起来睡都很勉强。张糜森四处望了望,也学着我的样子托着下巴,看着我,说:“来我床上?”
我刚想骂他神经病,但突然又看到了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和上次在鬼屋里的差不多。我突然意识到他这是在调侃我。
想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张糜森调侃人啊。看来这人,表面看起来闷,其实是个闷骚。
见他还在等着我的回答,我便给他来了句:“好啊!你下去,我上来。”
我这阵子跟宁夏撕逼倒是学犀利了不少。
“可以。”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意思,一口答应了。
我当然不让他下床,但见他一点一点地往下挪,我开始紧张,敢情他来真的?我上前一把拉住张糜森的胳膊,十分冰凉的手。
他看了看我的手,又抬头疑惑地看着我。难道他还当真的了?我想跟他解释却又说不出口,扭过头结结巴巴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我我……坐椅子就好。”说着放开了手。
“谢谢。”他突然又冒出来一句。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我有些尴尬,原来这家伙也会说谢谢啊,他现在整个人虚弱得很,毫无血气,虽然他不说,但也看出来很难受。人家之前也帮过我,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本来想客气一下的,但是一想到他调侃我,我不能饶了他,不然不公平,我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假装四处看风景,“啥?张糜森你说啥?再说一遍。”
他没出声了。似乎一点都不配合,不过这轮到谁都不会配合吧。他真是骚起来是真的骚,闷起来也是真的闷。刚刚吵闹的气氛瞬间被他冷下来。
张糜森安静下来,似乎在放空似乎又在想事情。这个人,还是藏了太多的心事了吧。
夜越来越深,张糜森睡了,而我却睡得很浅,其实压根没怎么睡。一想到他明天要手术,心里也不禁担心起来。
护士姐姐偷偷告诉我,张糜森虽然是第二次住院但却也是第一次做手术,他那肋骨也不知道怎么摔的,这次手术反正有得他受。而我听了之后更不好受了。这家伙,明明身体差的要死,上次还非得逞强,我还不得不诅咒危力系那个什么狗屁规定,迟早会出人命的。
住院(五)
一大早张糜森就一脸幽怨对着我嚷嚷着说好饿。我实在没辙了,这即将要手术的人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还想着要吃东西,这是有多没心眼啊?
我不耐烦地吐槽道:“出院之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你现在是要准备做手术的人啊大哥,就不能严肃点吗?”
他一脸无辜又无赖地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十分不解但后来想了想,这家伙肯定也经历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危险,心理素质训练得无比的好,对他来说比这紧张的事情多了去了吧。
待医生开始上班,护士就来给他准备。
看着他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我最终还是忍不住跟医生嘱咐道:“你们……小心一点。”
“一定会的。”
有了医生这句话我还是放心了许多。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即使是跟家人分别,也没有流过眼泪。但现在,我的脸上,确实是湿哒哒的一片。手术室的灯已经亮起,我站在门外,空荡的楼道只有我吸鼻子的声音。我在想,要是我没发现他在这,他会不会也觉得孤独和无助,明明都是同龄人。要换作我肯定承受不了这种事情,张糜森这人,整天一个人较什么劲啊……
这两个多小时完全就是煎熬,不,应该说打从陪着他那一刻起就是煎熬,只是手术的时候特别煎熬,度秒如年。
当手术灯终于暗下去的时候,我腾地站起来跑到手术室门前,见几个护士推着张糜森出来,他手上还输着液,身上全是绷带还有固定板之类的东西,他双眼紧闭。
我连忙冲上前问,“没事吧?他还好吗?怎么还没醒?”果然一紧张就会问一些弱智的问题。
一个护士看了看我,说:“小妹妹,你就别哭鼻子了,病人的麻醉早就醒了,估计再躺一会就没事了。疼是一定的,不过你也别担心,他可比你镇静多了。”
我愣了愣,伸手擦了擦脸,脸上都是泪水和泪痕。我对医生护士们道了谢就跟着他们回到了病房。医生告诉我病人醒了就按铃叫他,我点了点头。
他大概半个小时就醒过来了,我起身按床头上的铃,却被他抓着我的衣服不放,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
刚醒来的他并没有什么力气,我低头看着他,他眼睛微张着,眉头紧皱,似乎不太好受。麻醉失效了,身上的痛感也逐渐扩散。
我探下头,问他:“你说什么?”由于哭过,我的声音异常沙哑。
我似乎听到他在说什么了。
“痛……”
我鼻子一酸,握起糜森的手。
张糜森,会好起来的。
出院
糜森恢复得还挺快,一个礼拜多就出院了,只是身体还不能太剧烈运动。而我呢,除了上课之外其余时间都在伺候他,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还得偷偷摸摸地。我敢肯定我今年做过最sb的事TOP1就是陪张糜森偷偷摸摸躲在医院里做手术,而且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仔细想想自己这派头也还真够大的。这几天跟他的距离也拉进了不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面瘫就是面瘫,私底下还是个面瘫,只不过是有点闷骚罢了。
出院的时候护士姐姐一脸姨母笑也不知出于什么意思,一个劲朝张糜森说道:“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哦不对,你这小子够幸运的啊,摊上这么好的姑娘。”刚走到房门外准备进去的我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站在病房外偷听着。“人家都陪了你一个多礼拜了,你以后得好好对待人家。你看她……是叫雷蕾吧?你看雷蕾那黑眼圈和眼袋,脸上的痘痘都多了几颗。”我吓得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卧槽还真长了几颗痘!“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我又摸了摸自己的手和肚子,还真瘦了啊,反倒有点开心。“你都不知道你手术出来的时候这姑娘哭得有多惨。反正啊,以后对雷蕾好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