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计太子上书的何方沁便是太子近臣,同时也是我的人。此举让王氏和谢氏产生嫌隙,还离间了太子与谢氏的关系。皇后为了安抚谢氏,处死了何方沁,同时下旨封谢清清为太子妃。
她做完这些事后,心思百转,怀疑起我来。皇后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对我积怨已深,还是对我起了杀心。她让皇帝随便给我封了个官,派去永定赈灾,私底下传信永定王王佘让其杀我。
刚入永定,我便遇上了山贼。贼人们训练有素,不抢粮草,只杀达官贵人。
我在马车上匆匆换上仆人的衣服便被一脚踢下马车,高大的山贼先一刀砍死未来得及换衣服的世家子弟,准备砍我时,我避开他的刀扑向他,袖里剑猛地插进他的咽喉。拔剑时温热的血喷在我的脸上,我没时间害怕,便抬手以剑挡住身侧另一个山贼的攻击。
我武功不高,方才趁贼人不备才得手,而下一刀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挡,眼睁睁地看着大刀向我劈来。
那一刻我能想到的,只有冷宫的角落,太监用泥巴堆起的龙椅。
刀刃在我面前停下,血腥的铁锈味扑鼻而来,却没有前进半分,刀刃晃了两下,擦着我的鼻间倒下。山贼沉重的身体滑落,我看见贼人身后,白衣青年持剑而立,衣袖摆动,发丝根根落下,披雪携月,犹如神袛。他看着我,眼眸深邃无波,沉静冷然。
“殿下,跟我走。”他声音清朗平缓,镇定自若,仿佛此刻不是在血气弥漫、尸横遍野的山路上,而是在宫廷偶遇,驻足寒暄。他向我伸手,微微屈起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量,拉着我离开。
谢楦右手牵我,左手持剑,在刀光剑影中护着我杀出一条血路。山贼众多,他拉着我渐渐地也有些力不从心,几次被人伤到。最后他改变策略没往山下走,而是带着我进入密林,短暂甩开山贼后,他将我藏在隐蔽的山洞里,自己站起身独自引开山贼。
山洞晦暗潮湿,蛇鼠四窜,时不时还有蝙蝠振翅的回音。我一身血污,靠着石壁喘气,也不敢出太大声。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洞口才有一点响动。我警觉的坐直身体,手紧紧地握着袖里剑,面色沉重地听着脚步声。
“殿下,是我。”洞口亮起一点火光,伴随着低沉悦耳的声音触进我心里。
我在漆黑的山洞里摸索,向着那个光点,扑进他怀里。他被我抱得身体一僵,才拍拍我的背道:“没事了。”
我的心才落地,才能感觉到头安安生生地在我身上。谢楦扶着我到原先的地方坐下,给我几个野果,然后拾柴火生火,沉重的呼吸声传入我的耳内。
温暖的火光照亮山洞,驱赶黑暗和寒冷。做完这些,谢楦才体力不支地靠着石壁滑坐下来。我靠近他发现他的呼吸很急促,身体滚烫,意识不清了。刚刚抱着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谢楦衣服是湿的,身体有点烫,在火光旁才看到他身上都是血。
“为什么救我?”我的食指从他的额头顺着鼻骨点在鼻尖,又往下触摸到他柔软的唇,只可惜这唇也不会打开解答我的疑惑。
我可以现在杀了他,然后回都城告诉谢涟是王佘的部下乔装成山贼杀了他,这样谢氏与王氏就会完全割裂,我的计划也完成了。
可是我有了新的想法,在我的食指滑到他的胸膛的时候。我抬眼看着他苍白的脸,俊朗的轮廓在火光下沉静温和。
我解开他的衣服,从自己衣袍上撕下布条帮他包扎,我知道怎样包扎伤口不会再出血。
一边包扎,一边正大光明欣赏他的身体。谢公子美名在外,是多少花魁名倌茶余饭后闲谈的对象,谈及他都想与他春风一度。
包的我手都酸了,我泄愤地往他胸膛上拍一掌,清脆的声音后,富有弹性的胸肌紧紧包裹我的手掌,捏了几把我就给他穿上衣服,合衣靠着墙假寐。
不一会儿,翅膀扑凌的声音响起,我身边出现了一只灰不溜秋的鸽子,是王晗确定我平安的鸽子。我把写好的信绑在鸽子腿上——用谢楦的 血。放走鸽子时,东方已经有了霞光。谢楦退了烧,双手规矩地叠在腹前,安安稳稳地睡觉。
他被一阵香味刺激醒,一缕头发翘在脸旁呆呆地看着我手里的烤鸡。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烤鸡,肚子适时叫了起来。
我把烤鸡递给他:“山里的野鸡,味道很好。”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尝了一口后,眼睛一亮,大口吃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吃完后我问他。
“臣回都城要经过永定,看见前方动静不小就去打探一番,没想到看见殿下遇袭。”他小心翼翼捂着腹部的伤口靠坐在石壁上,“昨夜多谢殿下照顾。”
一夜过去他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茬,面色有些憔悴,让他容颜更显冷峻。
“你可以不用救我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狼狈。”我淡淡地说。
“殿下是太子的弟弟,臣不会见死不救。”他认真道。
“那么多人在场,你怎么就看见了我呢?”我有意逗他,装出一派天真问他。
他皱起眉头,垂下的眼帘遮去眼底的情绪,紧抿着唇,最后才慢慢说:“殿下容颜出众,自然能让人一眼瞧见!”
“那我每次去找你的时候,你都能瞧见吧?”我逼近他,言语中多了撒娇,“那时你怎么不理我呢?”
近在咫尺的眼眸抬起,眼中冰层渐深,不见早晨的清澈:“臣是太子伴读,不宜私下殿下有过多接触。”
“你那样帮着太子,还不是被贬到凃州办事?”我有意挑拨道。
“是臣自愿去凃州办事,与太子无关。”他说完后,无论我怎么逗都不愿意开口。我百无聊赖的蹲着,支着头看阳光一寸寸照进来,拉长我与他的影子。
眼角一闪,我感到有东西刺到我的眼睛。谢楦同样感觉到,他双眼猛地挣开,眼中寒光泛起。山洞深处闪起两点亮光,他语气戒备道:
“山洞里面有东西!”
“昨夜我就感觉到里面有亮光,还以为是野兽的眼睛。”我站起来往里走,待看清东西后才松气道,“是兽夹!”
随后一口气提起来,猛地想到这兽夹是谁布置的呢?
一把冰冷的刀架在我脖子上,阴恻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乱动就杀了你!”
我被人反拧着手转过身,才看见谢楦脖子上也架着两把刀,正在被人五花大绑。
为首之人满脸横肉,胡子邋遢,身上穿着厚重破烂的衣服,每个手指上都带着一枚金戒指。
刚离虎口又入狼穴,这回碰上了真山贼。
永定颍山上有一批强悍的山贼,专门打劫过路的富人,劫富济贫。这群山贼十分厉害,传言贼首是当年被灭门的武将秦庄的后人,此人兵法超群,占山为王。驻守永定的永定王王佘多次派兵攻打这群山匪,都铩羽而归,最后只能放任他们占领颍山。
本来王佘是想杀了我后,将刺杀皇子的罪名嫁祸给这群山贼,来个一石二鸟,岂料被谢楦扰乱了计划。
然而阴差阳错,我们还是被山贼抓住了。
第15章
我和谢楦被五花大绑,由七八个体格健壮的汉子围着,一路被带回贼窝。
山寨外墙破破烂烂的,仍能看出来防守的坚固,弓弩长枪一应俱全,瞭台还有人巡逻,若不是围墙太破烂,还真以为是哪个驻扎在这里的军营。
里面便让人大失所望了。山寨里没有传言那般训练有素、纪律森严,大部分人都靠在墙角晒太阳,原本呆滞的眼神在看见我们被押进来时猛地一亮,下一秒发现我们身后什么都没有后身后,又万念俱灰地坐回去望天。这群山贼大多面黄肌瘦,敞开的衣服里能看见排骨一样的胸膛。
堂里坐着一个健硕的中年人,身边站着瘦弱的青年人,两人都上下打量我们。瘦弱的青年人脸颊有些凹陷,头发黄枯卷曲,显然也是长期吃不饱,但他是这里面唯一一个衣着整洁之人。他在看见我和谢楦的脸后眼中愈发的惊叹,又不安地回头看稳稳坐着的中年人。
满手金戒指的胖子向前对中年人和青年道:“寨主!唐先生!就是这两个人闯进我们设了陷阱的山洞,搞得野兽不敢进洞,现在我们一点吃的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