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宗主是在交手的时候才相信了此事?”
“是。”
舒光擦肩从栾木身侧而过,将手中长剑放置于他身后案牍的剑架之上,随后转身直视栾木,肃穆十分。
“现在看来确实是因为我当初在挽岚时的猜忌,害你被人冤枉追杀,如今我才知晓自身愚昧,还请判官能原谅鄙人。”
“原谅宗主可以,但是总不能平白无故让我受了那么多苦头啊。”
“你想要如何?”
“当初北离为了救我,而甘愿离弃门派背负骂名,如今宗主也知晓此为误会一场,只望宗主能让北离继续在月清尘修行。”
“我本就从未有驱赶离儿的打算。”
听闻此言,栾木爽朗地笑了一声,“我也本就没有责怪宗主的意思。”
“既然你们已无误会,那么便是坐下来谈谈正事吧。”
感情这道歉不过是个捎带的事儿呢?栾木刚才心中还颇为感动,没想到不过是个顺带的话罢了,他悻悻地找来木椅坐下。
“怀谷真君说的正事是指何?”
“庄瑾玉。”
栾木与北云容相视一眼,看样子他已是将此事告知了,既然如此,栾木便是也直入了话题,“他可有来过此?”
“并未,若不是离儿今日提及他,我根本不知晓此事。”
“唐丰未说他让挽岚弟子给你们稍了书信,不曾收到?”
“何时稍来的?”
“约莫十日之前了,按理说应该是送到了才对。”
“门中从未收到任何从挽岚寄来的书信。”
“难不成那些弟子迷了路而误了时间?”
栾木打着哈哈,但屋内的三人面色皆是沉重,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也对,这三人哪一个像是会接自己戏言的人?
“要么是并未有书信一事,要么便是被人给拦截了。”
“唐丰未知晓我们会来月清尘,只要我们来此对质过后,谎言必定会败露,他若是说谎,似乎毫无意义。”
“庄华已在山中。”
北云容顺着栾木的话接了下去,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月清尘所在的山匹可谓大而广,若真如推测一般,庄华已藏匿至此,那么在此寻一人,恐怕动员全门弟子,也要费些时日。
不过庄华若是果真是来了此处,目的又是为何呢?
“宗主,我想问一问题,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无妨,请讲。”
“月清尘可是有得罪过挽岚?”
“我们两门派素来交好,每年除去从止生辰以外,平日里有时也会晤面小聚。”
“也是,如果真是哪处得罪了,不应该是庄华独自前来才对。”
“难道庄瑾玉是觉得我们月清尘得罪了他?”
“我只是猜想而已,不然为何平白无故的扬言要……”
栾木觉得后面的话实在不好在这二位面前说出,于是咳嗽两声带过,“此事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怀谷真君若是找我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儿了,我可否先回去?你身子久病未愈,我也不得多做打扰才是。”
怀谷知道他是想要离开了,于是点头首肯,随即又示意北云容,“你也跟着一起回去吧。”
“是。”
然而两人离开青云阁,刚回了凝宫还未来得及踏进房门,便看见念卿在房门外正候着,因为凝宫内不宽敞,容纳两人尚已拥挤,于是另安排了一间空置的弟子房让念卿住下,而此人不在弟子房里待着,却是来了此处,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想必又是找北离有何事,栾木心里暗自不是滋味,找了块软垫坐在地上,面上倒是笑容依旧。
“念卿兄这是找我们有事儿?”
“不是找你。”
就知道是这样,于是栾木也识相地乖乖坐在屋子里,看着北云容随着念卿走远的背影,心中有股莫名的孤寂,栾木摇摇脑袋,将心中阴郁给尽数甩开,慵懒地爬上床榻。
自从被打入第十层地狱之后,栾木就感觉自己体力虚弱了很多,也不知何缘故,总觉得身体沉重无力,因为太过疲乏,他趴在床上没一会儿便闭眼睡了过去。
而屋外念卿与北云容两人幽幽信步至净台之上,五方大剑依旧镇守着中央的麒麟球,那金色大球在剑阵之中缓缓转动,挥散着凌光。
“这里面有多少死灵是你捉的?”
“未曾记过。”
“我看这月清尘清雅幽静,倒是个修真的好地方,怪不得你这一世年纪尚轻便可以修炼至元婴,有好山水养着,自是差不到哪儿去,倘若你能继续在此修真,以你的资质,或许不出两百年就能习得正果。”
“你话中似乎另有用意?”
“大道驰骋,度八方苦难,你应是明白。”
两人无言凝望,麒麟球中有黑烟散出,除却微风浮动的声响,只听得里面的鬼魂呻吟不断,好似欲冲破牢笼,北云容将怀中一黄符扔至其上加固,他没有回答念卿的话,念卿也并未再继续往下说,从这净台之上眺望出去,什么也看不见,入眼的只有缭绕白雾,念卿忽的想起了寝殿里的天池,那池中的莲台,莲台之上的棋局。
“今日若是无事,久违地对弈一局可好?”
从前在仙界,二人素来爱用此打发时日,这阔别许久着实怀念十分,于是北云容也不推辞,点头应下。
而这两人此去便是一整日夜,栾木独自在凝宫里待得无聊了,他想随意在这月清尘里转悠,今日不同往日,如今他不是被人驱赶的乞丐,随意在此处走走,舒光应是不会说些什么吧?心底油然生起一份得意,于是他不顾门下弟子打量,硬是大摇大摆地去看了会儿门下小弟子们练功,后实在觉得无趣又辗转了回来。
然而他刚欲踏进凝宫,却突然被脚下何物给撞了个正着,那东西力气太大,害得栾木一屁股给坐在了地上,栾木哎哟一声,揉着自己的屁股正欲开骂,只见来者居然是禄达,而它口中正咬着一物,于是他收心思,伸手将那东西接过,却发现那是一缕白发。
果然还是来了吗?
第155章
“他在哪儿?”
“他说要大人戌时去西北的古井找他,不许旁人来打扰。”
意思是要他一个人去赴会?栾木握紧手中白发,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灰后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还要些时辰才到戌时,正好自己昨日去见怀谷时有一事忘了问,不如趁此时去一趟青云阁的罢。
青云阁幽静非常,怀谷喜静,所以没有让任何弟子来照料,栾木站在外敲门三声过后,内屋方才有人起身开门,怀谷的状况似乎稍有些好转,今日勉强能下地走动一些,他看见来者是栾木,眼底掠过一丝诧异,瞬间过后神情又恢复平常。
“判官找我有事?”
“无事就不可看望真君?昨日见真君面无气色,心中挂念得很,所以今日便再来探望一番。”
栾木自顾自地走进房内坐了下来,怀谷将门掩好,以免屋外寒气泄进,他将炭火提进了一些,在栾木旁侧的四方椅上坐下。
“真君难道不好奇武陵一别之后我们去了哪儿?”
“鬼城酆都,又从酆都去了鬼界。”
本还想卖个关子的,没想到怀谷已是知晓了他们行踪,无须猜测,定是北离这人说的,栾木觉着没意思,于是也不再故弄玄虚。
“我们在鬼界去了些时日,也不知这期间人界事态如何?可还有怪相横生?”
“大人是指何怪相?”
“比如曲逆怨灵聚而不散?”
“倒是未曾听闻过。”
“可知晓万俟意长的下落?”
“你们去往鬼界之后,就几乎不曾有纵灵的消息,更没有线索可言,起初便是没怀疑过他,所以他如今藏身于何处,恐怕无人知晓。”
“没有他任何踪迹?”
“没有。”
万俟彻突然消失?难道是知道他们去了鬼界,所以故意不敢再驭灵伸张?以免将这苦心泼的脏水又惹回自己身上?想此人当初从接触之际就怀有目的,这般心思缜密,也不是不无可能,可若真只是为了让自己替他背负罪名,那么纵灵的目的又是为何?残害众多生死灵,难道就果真只是为了习得驭灵一术?
栾木思量片刻,不再纠缠此事,而是拿出从挽岚带出来的黑色木屑递由给怀谷,其香气扑鼻,还不待怀谷凑近瞧个究竟,他便认出了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