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此人竟是用自己的话来教训自己,北云容轻笑着摇头,“是我太过着急了。”
去到客栈以后,几人休歇下,因为禄达嗅觉灵敏,可寻人于百里之外,栾木便是将从常秦那里得来的香囊给了它,让它与夜巡一同在姚虚城中寻找一番。
而房间内,北云容伫立于窗边望着天边明月,气节转凉,入夜后已氤氲了薄雾,往年此时怀谷都会因身体酸疼而走不动路,也不知今年是否也是如此,可有注意添衣保暖?转世之后遇见的各路人,结交了各路情谊,牵挂在心中倒是有番妙不可言。
栾木悄然近身,将人从窗边拖回给按倒在床上,“与其触景伤情不如在梦里贪欢可好?”
“你怎知我在触景伤情?”
“你写脸上了。”
“前一世不曾挂念过什么,如今深觉人之七情果真奇妙。”
“你言意是说回仙界的时候不曾想过我?我可是在村子里等了你三年呢,你这人居然在天上逍遥快活,实在可恶!”
没料到此人会捉住前半句话不放,只见他鼓起腮帮子,欲起身离开,北云容赶紧伸手将人给拦进怀中,附在耳畔低声言语道,“你是唯一的念念不忘。”
自从寻回了离尤的记忆,北离这人越发大胆起来了,什么话都敢说,之前分明还对他那般冷漠,如今这番真叫心脏难以承受。
“今日挽岚那小狗说我只会耍嘴皮子,我看这嘴上功夫还是得数真君最为了得。”
“我口无虚言。”
“就算如此,那我念了你三年又三百年,还是我赢了。”
北云容轻笑之,不再出言争辩,而是顺手将被褥搭盖在两人身上准备合衣而眠。
“北离,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何事?”
“此番回了月清尘,之后你有何打算?”
“找寻万俟意长,不可让他胡作非为下去。”
“再之后呢?你修为已至元婴,难道不打算继续修行吗?”
北云容低眉沉思不答,栾木知道他终究是放不下的,“你回月清尘继续修行吧,等哪日成了仙,仍可如离尤一般解救苦难者,现在的北离心中空有抱负而难以实现,难道不觉遗憾?想来你转世之后仍是行仙道,恐怕命格如此,也是违背不得。”
“仙界之上有掌管命格的无妄殿,那处向来神秘,外人不可靠近,我也只知其中仙君撰写万物命格,可写下的命格果真就不可逆改?我却是不信。”
“既然不信命,那么便从心而行。”
栾木咧嘴一笑,见北云容还欲开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怕听见他心中所想,世间万物之大,怕听见自己只是他心中的渺小一隅。
“不说了,赶紧睡吧,储存好精力才可早些赶回月清尘。”
姚虚之中,禄达与夜巡在外巡了一夜,寻遍了满城并未见找到庄华的气味,看样子庄华早已是离开了姚虚,唐丰未在此处大动干戈地只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于是他们将唐谷轩留在此处继续探查情况,若是庄华回来便第一时间寄羽相告。
随后几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月清尘,一踏进门派内,只见山上明月依旧盈满而皎洁,北茂与北温凡二人听闻了他们回来的消息赶紧从弟子房里冲到了凝宫处,然而却是大失所望,没有见到心念的凝宫真君,只是见到了那个讨厌鬼悠哉地坐在床上。
“怎么是你?”
“别来无恙啊你们这两个小子!”
见到他们来,栾木激动地上前将两小子给抱了个满怀,阔别多日不见,心中着实有些许想念,然而北茂却是感到一阵恶寒,将人给推开。
“凝宫真君呢?”
“他去找你们的怀谷师叔去了,一来就问他,见了我怎么不问问我的近况?你们就如此想他,不想我?”
“想呢,时常挂念着前辈呢!”
北温凡说得直率,栾木拍拍他的肩以示欣慰,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捆绑着红线的纸袋递给了北茂,“送你的。”
“这是何物?”
“打开看看。”
北茂狐疑地看着栾木,小心谨慎地如其所言将那捆绑的红线解开,发现里面竟是灵武的南糖,不知为何,北茂只觉得后背一凉,寒意顺着背脊骨直往上蹿。
“这糖莫不是有毒?”
“狗蛋儿你怎么回事儿?我好心给你买了糖,你居然如此怀疑我?早知道就买给温凡了。”
“哎?我没有吗?”
而旁侧的温凡此刻才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栾木见了赶紧夺过北茂手中的南糖转而给他,“现在是你的了。”
“可是,北茂不就没有了。”
“他那小子不敢吃我送的东西,不能糟蹋了食物嘛,送你了。”
“你平白无故地这般殷勤,任谁都会起疑。”
“狗蛋儿你还真是说话大胆,小心我在生死簿上记你一笔。”
“你这是公报私仇!”
“对啊,我就是公报私仇。”
北茂拿此人没辙,可心头一股子气又撒不出,他目光投向北温凡想让此人帮忙说两句,而北温凡却只是自顾自地吃着手中南糖,这个叛徒!
“北温凡你三天不许和我说话!”
“哎?为什么?!为什么呀北茂?!”
温凡急切地追上跨出房门的北茂,栾木靠在门沿上笑看着这两个小子,一个负气一个追,倒是颇为有趣。
第154章
不知是否是月清尘位于高山之上的缘故,没了外界相扰,这一派祥和安宁似乎与酆都有些许相似之处,都是与世无争的地儿,都是各自的清净之所。
栾木驰目正欲转身回屋时,却见远处一小弟子快步走来,对他恭敬抱拳,“宗主请您去青云阁。”
“青云阁是何地?”
“是怀谷师叔的寝居。”
怀谷?本来是不想打扰他们师侄二人,所以才让北离独自一人去看望怀谷的,不成想这番竟是主动将他给请过去,既然让专人相邀,定不是平白无故地找他,于是栾木随着那小弟子去往了青云阁。
青云阁坐落在月清尘的一处悬崖上,有两层小阁,站于阁楼之上正好可见崖下白雾,如梦如幻,靠山之处栽植的是白芙蓉,花期已然过了,枝头上只有零星几朵迟来的还开展着,落了一地的白,如雪如雾,倒是颇与怀谷相称。
那小弟子将栾木领引至房门前便是退了下去,栾木推门而进,屋内一股暖气扑出,一时间有些迷眼,他定定神过后,入眼的第一人不是北离与怀谷,而是舒光。
屋外虽说微寒,这青云阁内竟是早早地就烧起了炭火,栾木与舒光对视一眼过后,扭头看向床上的人,气色着实不太好,而怀谷因为无力起身,只得靠在床沿上与栾木相视,算是招呼过了,北离正坐在床沿边上照顾着,栾木本欲进屋坐下,奈何舒光从他进屋起就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实在让他浑身不自在。
“舒光宗主。”
于是他对其拱手作揖,舒光仅是点头回应,屋内没有人说话,一时间气氛微妙而又尴尬,感觉如坐针毡一般,栾木只好背过舒光往床榻边上走去。
“怀谷真君,身子可还好?”
“旧疾而已,无甚大碍。”
“不知真君找我所谓何……”
然而不待栾木将话问出,舒光不知何时已是近了身,他不由分说地刺剑而来,栾木见他眼神凌然,后背生起一股凉意,赶紧用断世横于胸前抵挡,不要说此刻戌时未到,就算是鬼神之身,抵挡舒光一剑也要颇费些力气,他反手欲转守为攻,欲打出一条通路逃脱,奈何被舒光看破,在近身的刹那断世瞬间被打飞出去,随即舒光提起长剑直指他白布包裹的喉间,剑尖离喉不到一寸,栾木不敢轻易妄动。
“舒光宗主这是何意?”
两人对峙半晌过后,舒光方才将微露的杀气收回,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将长剑负于身后。
“我去武陵将怀谷接回时,听说过你的事了。”
这似乎在栾木的预料之中,又似乎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怀谷知晓了自己身份,定是会告知舒光的,只不过栾木没想到怀谷竟是此般轻易相信了他,不,或许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他的爱徒。
“宗主相信此事?”
“我本是不信,可此般看来你白日里确实无甚内力,气息上浮,步履不稳,出手毫无章法,若刚才我真的要对你动手,你便是早就命丧于此了,而世间人修行未曾有过阴阳之分,除非你不是这世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