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墙边蹲下来，发现确实可以看见林家的大庭院。一只手虚虚架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比了比角度，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角度并不好，容易让屋里的人察觉到反光，而且只能打在墙上，无法命中。
只是个侦察的。
窗沿上有一小块的灰被擦去，就是架着枪托的地方，他没有动，从容地从里面退出去，独留下细碎的阳光。
“啧。”他将落满灰尘的铁门关上，从里面退了出来。
他可还记得捅自己的那一刀，可是自己人动的手。虽然没有看见脸，但是他们家私仇很少，最大的敌人无非就是视林家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帝国方。
那么这个“内奸”属于哪一方，似乎不言而喻。
是不是针对林家的？
他退到街上的时候，已经看见几个便衣进入了房子，口袋里藏着鼓鼓囊囊的枪，随后退了出来，似乎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这边住着不少权贵。身居要职，麻烦自然不断，刺杀，被窥视，袭击，都是司空见惯，只是这边的防卫很好，就算林恩没有看到，那个人也没有得逞的可能。
拍了拍手上的土，他愁眉苦脸地叹气，既然便衣来了，基本没他什么事了。
邻家的小孩看见了他，和他挥手打招呼：“林恩！”
“你的作业写完了吗？”林恩嫌弃地看了看他。
“作业这种事，等开学了再说！”小孩从花丛里钻出来，趴在门口笑出一嘴白牙，“你在想什么？”
“想......”林恩歪过头，眯了眯眼，“想时间。”
“时间有什么好想的呢？”小孩哈哈大笑，“离开学还早！”
“你懂什么？”林恩作出了一个沧桑点烟的动作，“时间很奇妙的，它可以迷惑你，也可以告诉你很多真实存在过的东西。”
小孩子侧头想了想：“如果我将九分改成九十九分，时间可以迷惑我吗？”
“你想多了。”林恩无情地粉碎了他的念想，“你可能会被你妈妈揍一顿。”
“小孩子赶紧回去。”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外面要起风了。”
清新的微风中传来一丝腥气，动荡往往起于毫末，有人心跳加速，额角流下的汗最终淹没于暗潮汹涌。上面的手越伸越长，甚至拍开纷纷散落的灰尘，老旧的机器声再次响起，随着一声爆破，许久不亮的白炽灯闪烁起微弱的光。
当然，林恩暂时没有闻到这股腥气，他打开窗户，迎着阳光深吸一口大自然的清香，然后被厨房的油烟味呛到，咳得昏天暗地。
“你难道还没有开学吗？”林父嫌弃地看着他。
“海洋馆又有活动了！”林恩点了点智脑上的广告，“儿童免费！”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林父冷漠脸，“我又阻止不了你。”
于是他收拾包袱又准备蹿出去，林父很心累，放话只要还在中央星就行，去哪里他都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林恩哼哼唧唧坐上了最后一班飞行器，点开了自己的通讯器，一块悬浮的屏幕投影出来，他手指飞速调动，将一张机甲的概念图调出来装逼，看得很仔细，都无视了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么小，看得懂吗？
果然林恩看不了一会儿，就玩起了扫雷小游戏，其余人目光都无语地移开了。
飞行器突破云层，下方还有一点阴沉的天气，在云层上面已经见不到踪影，抬头看去，天色碧蓝如洗，太阳的光线丝丝缕缕。
“还有多久到？”前方的一个黑夹克男子叫住了乘务员。
小姐姐笑得恰到好处，“下一站还有四分钟。”
林恩看了他一眼，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侧过脸调整坐姿，定定地看着夹克男的背影。
男子开着通讯器，看不见交流内容，右手中指架在食指之上，举到额前做了个手势。
普通人很难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林恩知道。
瞬间他的呼吸就放慢了。
......那是对帝国皇室效忠的手势。
可是最近没有听说过有大使最近访问联邦。
下一站很快就到了，夹克男起身下了飞行器，林恩看着自己的票，还没有到自己的站点。
他将票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站起身，远远跟了上去。
第6章 脑壳痛
林恩一路尾随，他在弯曲的窄道内如影随形，单膝微微跪在地上，探出侧脸从拐角处看向尽头，男子站在原地，突然回头看了看，他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再将头探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了。他贴着墙往外走，从街角口往外看去。
这是一片废弃的大工厂，顶棚早就被掀飞，原先为了将这里拆掉应该进行过爆破，尘土四散，石块和废弃的钢铁堆积得到处都是，空旷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影。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人哪去了？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
还有，既然是已经被封禁的工厂，为什么没有监视系统？男子和他居然就这么一路轻松地进来了。
“你们就呆在这里好了！”
突然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似乎在发火：“我现在要走！”
居然还有别人？
他顺着声音找过去，摸了摸自己的衣领前的一粒金属扣子，他出来地匆忙，只有这一件防身用的武器，目前情况不明朗，他冒了点风险。
废土碎石被稍微清理过，堆在一边，将中间的空地露出来，而里面站着五六个不大的孩子，唯一的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站在她面前的寸板头男孩被吓得后退一步。
小孩子哭起来没有顾忌，仿佛觉得哭得越大声叫喊越凄厉，就可以有求必应。回声和哭喊声交杂在一起，砸在人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吵了！你好烦呀！”寸板头男孩冲着她吼了一句，小姑娘眼泪收不住，却难过地闭上了嘴巴。
吼声也有回音传过来，几个小孩叽叽喳喳都被震慑到，不约而同停下来，原本就安静的地方，一旦哭喊声减弱，回音也渐渐消散，藏在工厂深处的东西也开始嘎吱作响。
“要不还是先走吧......”寸板头男孩也有点害怕起来。
这个地方属于中央星偏远地带。最繁华的城市集中在赤道及其附近，越往两极开发力度越小，毕竟没有人愿意往这两处移民，于是大型工厂和实验基地都迁移到两边。
一个工厂要被拆除，需要爆破一个月后才能进行清理，这期间工厂被封锁，无人工作无人靠近，却没有想到会跑来一群半点大的孩子。
“出去？”一个年龄看起来最小的孩子抬起头来，侧过头看向门的方向，“你们想怎么出去？”
周围千篇一律的土石钢铁，还有半拆除的空洞洞的楼房，一节机械手臂挂在窗户边，已经落满了灰尘，看起来这里原来是个制造厂。
“工厂早就被封了，怎么出去......”
几人沉默了，无声的恐慌开始在其间漫延。其中一个男孩额头饱满，高堂光亮，退开一步，四周看了看，“找一找是不是还有人被扔在这里了。”
他看起来年龄最大，比之其余人冷静了几分。
“应该有人的吧......”寸板头男孩四处看了看，“我刚才听见声音了。”
“我也听见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认同，但是要说出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七个小孩指着不同的地方，都不能说服对方。
“别吵了别吵了！”男孩深吸一口气说，“现在，我年龄最大。你们都要听我的。”
“凭什么？”剪着寸板头造型的男生不满地噘着嘴，“我又不认识你。”
工厂很大，前方看不见头后面看不见尾，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放弃了这里的生产线，只留下一地断壁残垣。
“我也不认识你，但是我们都想出去啊！”男生提高了音量，愤怒道：“不然你说怎么办吧！”
林恩轻轻靠在墙角处，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只听见几人争执了一会儿，然后妥协，继续往深处走去，他也悄悄跟上。
“这个东西还会动啊。”他们不远处有一条流水线，运送带在齿轮的带动下缓缓移动，还有一小块地方被烧焦了，缺了一个口子，从一头被拉出来，然后一群人大眼小眼就盯着看，然后只听“滋滋”一声，电源灯灭了，传送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