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春【CP完结+番外】(92)

“你又没有头,怎么不能放?”孟春盯着他,一脸理所应当,“顶着不就行了么?”

阿岘好一阵儿没出声,等婆婆端着凳子进来了,他才从烟里分出一大缕,缓缓蓄在一起,竟然变成了手臂的形状,他把花环戴在手腕上,又在孟春惊讶的眼神里将手收了回去。

“你有手!”孟春喊道,“是不是还有头,有脸?你有人型,为什么不变出来?”

阿岘等他问完了,才慢悠悠地答:“费力气,不想变出来。”

“婆婆!”孟春根本没听进去,扭头扯开嗓子喊,“阿岘长手了!”

婆婆笑得不行,带着孟春去洗手后开始做饭。

孟春再次回到婆婆家的时候是春末,句芒说让他在这儿待几天却没确切地说到底待多久,夏初的时候孟春还有些担忧,怕第二天句芒或者仲春就来接他回天启,可直到夏末他们都没来,孟春也逐渐将天启的事儿抛在脑后。

婆婆的身体越来越差,孟春每隔一天就得去村口给她抓药,带回来熬,久了以后身上都沾了股药味,婆婆说他臭了,他说婆婆不臭就好,心底却想,婆婆什么时候才能好?外头的花都快枯完了。

可婆婆一直好不起来,她睡着的日子越来越长,夏末的时候还病重了,请大夫到屋中来看,大夫又写了张长长的药单,上头的字孟春一个也看不懂,只能去按着抓,回来熬给她喝掉。

她清醒的时间像白天一样越来越短,孟春端着凳子坐在她床前守,有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再醒来时婆婆也醒了,催着他去吃饭。

阿岘用烟雾缠着饭菜端过来,孟春端着碗坐到床边,把粥一口一口喂给她喝掉了,才去桌边飞快将饭扒拉完。

秋季多雨,傍晚时分天边便泛起火烧似的红,入夜即刻下起大雨,阿岘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雨从他的身体穿过去,孟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便站在屋檐下大声嚷嚷:“淋雨很好玩儿吗?”

阿岘明明没有脸,孟春却觉得他冲自己翻了个白眼:“不好玩儿。”

“那你在做什么?”孟春不解。

“修炼,”阿岘告诉他,“这些草到了秋季变回逐渐枯萎,泛出死气,我取死气修炼方可修为大涨。”

孟春这次没有抛出一大堆问题了。

他背对着屋中的烛光,整个人的正面都陷落进阴影里,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他挽起袖子又把衣摆往上提了提,伸出手接了滴从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珠,那水珠在他掌心溅开,凉得吓人。

“怎么了?”这回轮到阿岘问问题。

孟春听见屋子里的咳嗽声大了些,便关上门,不让冷风透进去,他看不见阿岘口中的死气,却能看见那些草枯萎的样貌:“婆婆是不是也要像这些草一样,枯萎了?”

阿岘没说话。

“哦……人不应该说枯萎,应该是死,婆婆是不是要死了?她近几日都没下过地,吃饭也只吃一点点,”孟春歪着头,小声问,“她死后,就是鬼,对吗?”

“……嗯。”阿岘飘回了屋檐下,和他挨着。

“你过去点,好凉,”孟春往旁挪了挪,又抬头望着天,“鬼会到地府去投胎,像草一样,来年再长出来。如果婆婆今年死了,来年我是不是还能见到婆婆?”

阿岘停了很久,才和他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孟春问。

“人投胎了,就不再是这个人,”阿岘说,“她再见到你也认不出你,会有新的日子要过……到那时你还要去缠着她吗?她不记得你了,会觉得你烦,还会怕你。”

孟春不知道听懂没有,张着唇盯着天空看了会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阿岘又从烟雾里分出手来,很用力地在孟春头上揉了揉,他手腕上还挂着那个花环,孟春用法力做的,不会轻易损坏。

他又使劲儿揉了揉,孟春的脑袋被他揉得摇摇晃晃,雨声也盖不住屋里的咳嗽声,听得孟春鼻子发酸,难受得很。

“你是为了死气才来婆婆家的对不对?”孟春用力吸了吸鼻子,问。

阿岘没说话,他用烟雾缠住孟春的手腕,另一只手继续揉着他的头。

孟春继续问:“那你能不能看出来婆婆还有多久会死?”

阿岘迟疑着,告诉他:“今年冬天。”

孟春点点头,手腕被烟雾缠着,那一小块地方凉得厉害,头顶也凉飕飕的,连带着下着雨时的湿气,浑身都凉透了,过了许久,他才说:“冬天不要来就好了。”

第73章

冬季到来之后的某一个夜,雪铺满了地面,压断树杈,风也吹得急。

孟春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一双浅色的眸子被烛火照得明亮,外头的树杈又断了一根,噗地一声闷响掉进雪堆里,他眨了下眼睛,说:“外面的树断了。”

阿岘把自己凝聚成一团,团在凳子上,似乎是看了孟春一眼。

“你不出去收集死气吗?”孟春接着问,“不修炼了吗?”

“冷。”阿岘说。

“你也会冷啊?”孟春顿了顿,从凳子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婆婆床前,撑着窗沿看她,“婆婆冷吗?”

婆婆没能回上话,大抵是昏昏沉沉的,隔了好一阵儿才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看着孟春:“不冷,不冷。”

“哦,”孟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听见婆婆的声音干巴巴的,嘴唇也干,浑身上下像是没有一块舒坦的地方,他又从床边走开,说,“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说完将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生怕外头的风寒气露透进来似的,硬是从那个缝里把自己挤出去了。他一路小跑着到了小厨房,时间掐得正好,熄了火盛出一些来,想想又拿了个碗倒扣在上头,怕有雪花飘进去。

出了小厨房,孟春正要往正屋走,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句芒站在那里,雪花却落不到他身上去,孟春怔愣了下,像是忘了手里的碗有多烫手,愣愣地喊:“句芒。”

“嗯,”句芒走过来,他接过孟春手里的碗,说,“我来接你回天启。”

“那婆婆怎么办?”孟春仰起脸看他,他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句芒了,总觉得句芒又长高了些似的,看着费劲,费劲得他说话时嘴唇都在颤,鼻腔发酸,“婆婆生病了,不能没人照顾的。”

句芒没应他,端着药碗大步朝正屋走,他步伐迈得大,孟春只好提起衣摆一路小跑着跟上去,他们停顿在屋子外头,里头烛火明亮,外面风雪扰人,孟春还是听到了阿岘那句略带惊讶的:“您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婆婆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她的尾音都带着虚弱的颤,听得人心慌,“十年前,我在村口一颗菩提树下捡到他,过了整整十年,他的样貌一点儿改变都没有,总得看出点儿什么。”

阿岘没说话,屋外的两个人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后来我想,他是人是妖都与我无关……他心地好,耿直了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后来那仲春毫不遮掩地从天而降,我才知道阿枧恐怕是什么神仙,”婆婆说得很慢,声音一点一点地传出来,每一句都要顿很久,“是神仙也好,去了天上有人陪他长大,可我没想到他这么几日便下来寻我了。”

“……他放不下您。”阿岘说。

婆婆不说话了,隔了很久才说:“我只是想,他的年纪在神仙里应该不算大,以后你也好,句芒大人也好,能好好儿照顾他就好了。”

阿岘想说你死后他怕是要去天启,而我不过是一个鬼族,跟不过去,谈不上照不照顾。

但话到了嘴边没能说出口,他从烟雾里分出手,没有直接握住婆婆的手,而是轻轻搭在了床沿,应声道:“嗯,我会的。”

风又急躁地吹过来,雪花被吹得贴到孟春的脸上,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句芒低头看他一眼,正要推门进去,衣摆忽然被孟春拉住了。

“你把我变大好不好?”孟春说,“我应该长不到你这么高,长到我十几岁的模样就行了。”

说完还顿了下,低着头小声问:“能不能变啊?”

句芒点点头,弯下腰来,一手托着药碗,另一只手的指尖有绿光浮动,轻轻点在孟春头顶,他的身体逐渐长高,身上的衣物也跟着长大,眨眼儿间便成了个十五六岁左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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