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享有同一个隐秘,这个隐秘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有,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懂。
他们不再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也不可能再变成彼此的过客。
而他听了他的秘密,也应该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不然不公平。
“我想红,想拍电影,想拍大制作,想做大明星,但接不到戏……”步离低头,手指抠住床单,“有个导演找到我爸,说自己正在筹拍新戏,想让我做男主,但是还差一点资金,想让我爸帮帮忙,我爸信了,把店卖了,钱都给了那个人,结果那个人是个骗子……他还骗、骗我爸,骗我爸借钱买他们那个理财,后来钱越欠越多,我爸受不了了,就跳楼了……我姐受刺激小产、小产大出血,救不回来……我妈煤气中毒,也、也……警察说是意外……”
步离说不下去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自己去公司找顾以唯借两千块钱周转,人没找到,却接到葛叔的电话,说他妈妈没了,让他赶紧回去。
他一连问了十几遍,是意外吗?是吗?真的是意外吗?
葛叔一遍遍告诉他,是意外,真的是意外,不是自杀。
葛叔是他们那一带的片警,从小看他长大。
他知道葛叔是好意,故意把自杀说成意外,以为这样会让他好受一点。
可是一点也不,真的一点也不。
“原来……是这样……”
“嗯。”
“所以你不想……不想进娱乐圈……”
“嗯。”
步离鼻子发酸,尽量控制住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池岭侧身摸到步离的手握住,尽管困到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固执地道着歉,“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步离趴下去,脑袋埋在臂弯里。
他说不出原谅的话,不是因为池岭,而是无法原谅自己。
“我好累,我……”池岭甩了下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睡过去,可是他实在是太累了,退烧针里一定有安眠的成分。
“你睡吧,我没事。”步离胡乱抹了下脸,摇头,“真的没事。”
“不,还没……”池岭挣扎着撑起胳膊,又滑下去。
步离弯腰,替池岭捡起落下的被子,带着鼻音劝他,“睡吧,明天也能说。”
“能吗?”
“能啊,快睡吧。”
池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步离靠在床边,死死捂着脸,半天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又翻了个身。
“步离……”
“啊。”
“明天……你还在不在……”
“在。”
“醒来还能不能……能不能看见你……”
池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一只手伸出被子,到处摸着。
步离抬手,勾住池岭的小指,“能。”
-
步离靠着床,想眯一会儿,眼睛是闭上了,脑子却越眯越清醒。
他很难过,也很高兴,更加激动。
步离知道池岭想说什么。他肯定池岭跟他一样既难过,又高兴,心里藏着数不清的话想跟他说,激动到不肯睡。
不止池岭,他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很多秘密想跟对方分享,关于重生,关于上辈子,只想跟他分享,也只能跟他分享。
无奈时机不对,床上的人还沉沉地睡着。
步离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指,把池岭的手塞进被子里放好,转身趴在床边,默默看着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的人,哪怕看不到脸,也觉得好看极了。
脑海里被各种各样的想法塞满,步离歪着脑袋,越看,心跳得越快,就这么看啊看,没把人看醒,先把脚看麻了。
步离舒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等肌肉放松,怕打扰到池岭休息,打算继续之前没完成的事——偷两件旧衣服出来换下睡袍,再去楼下溜达两圈,排解一下躁动的情绪。
天渐渐亮了。
步离下楼,在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步离掏出茶几下面的充电器,熟门熟路插上充电。
等开机一看,不得了,五个未接电话,都是郭珍花打来的,从十二点一直打到凌晨两点,除此之外,微信、短信什么都没有,明显急坏了,非要打电话联系到他本人不可。
步离记得昨晚家庭医生走后,他给郭珍花发过消息,说Ada的车坏了,末班车又没赶上,来不及回家,可能要在别墅过夜,得到郭珍花意味深长的表情一个,没说不允许,那就是同意了,怎么后来又给他打了这么多电话?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步离越想越不对,看时间还早,店门应该还没关,直接给郭珍花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步离提心吊胆,等听到亲妈声音那一刻才勉强放下来。
“妈,你没事吧?给我打电话干嘛呢?晚上人多又忙,手机没电了,我没接到。”步离着急地问。
“没有,没事,能有什么事。”郭珍花声音异样。
步离想想不对,盯着追问:“真没事?我听你声音不对,不像没事啊?”
“真没有。”郭珍花一口否认。
步离不信,一个劲瞎猜,“不会是摔了吧?我就说这两天天潮,地上滑,得小心!哎,等着,我马上回来!”
“瞎讲!”郭珍花骂了一句,想起什么,总算找到借口,“摔了一个大跟头的那个不是你老板么?对,我担心你老板呢,打电话问问你情况怎么样。对,就这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步离:我们享有同一个隐秘,这个隐秘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有,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懂。
黎觅&方宥:哦?
——————
感谢:
读者“来来来打我啊”灌溉营养液+8 2020-03-30 07:51:13
——————
上一章中间的重复是被河蟹了,劳烦大家搜一下微博(@晋江五个花)置顶~
第38章
“他好得很,还在睡呢,不用担心他!”步离回得飞快,眉宇间一股自己人的得意,回头想想不对,自己亲妈怎么关心起池岭来了?不是前几天还说要打死他吗?
对面啰嗦了几句,很快挂了电话。
步离咬着手指,总觉得郭珍花反常,越想越不对,干脆回去一趟,反正池岭没醒,话什么时候都能说,说不定自己留下来,吵吵闹闹的反而影响池岭休息。
步离留了张“家里有事先回去有事电联”的字条压在茶几上,小跑下山,乘早班车离开。
回到家,大排档已经打烊了,俩夫妻坐在客厅里吃宵夜,看步离回来,招呼步离一起吃。
步离“哦”了一声,自觉去厨房拿碗筷加入。
三人闷头吃饭,谁都不说话。
步离看看步建刚,又看看郭珍花。
腿脚健全,没病没痛,健健康康,都好得很。
但是很奇怪。没打没骂,和谐得奇怪。
步离停下筷子,试着找了点废话来说,说一句,郭珍花回一句,殷勤得可怕,表情却很僵硬,很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步建刚虽然没出声,往他碗里夹菜的动作更勤快了。
步离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吃完饭,插着腰在家里来回兜了一圈,没发现哪里不简单,倒是有点困了。
步离打开浴室喷头,哼着歌准备洗澡,衣服脱到一半,突然一愣。
很普通的T恤加牛仔裤,很干净,闻起来怪香的,还有点大,一看就不是自己的,是池岭的。
自己的衣服洗了没干,还晾在别墅的阳台上。反正下回还要去,有借有还,穿池岭的衣服回来也没事。
步离觉得没事,亲妈就不一定了。
撇开昨晚留宿在外不说,好歹提前申报过,也是经过亲妈允许的,但在池岭那里过夜,一大早又穿着池岭的衣服回来,总是有点耐人寻味。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应该早就被揪着耳朵讨说法了。步离有自知之明,所以不会是衣服,那会是什么呢?
步离疑心重重地洗完澡,躺到床上,打算跟他的猫亲热一下再睡觉,蒙着眼罩“喵呜喵呜”叫了半天,没一点动静。
咦,他的猫呢?
步离掀开眼罩,坐起来一边拍床一边叫,还是没动静。
猫还小,正是调皮的时候,经常在家钻东钻西,跟主人躲猫猫,但只要步离一叫,立马飞奔过来撒娇,平时这么喊,应该早就跳上床来求摸摸了,像今天这样叫不来的情况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