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左右，我敲响了父亲的门。父亲打开门已经穿戴完毕，但是脸上却挂着倦容，我想应该和我一样，要么一夜没睡，要么一夜就睡了一小会儿。我没问，在父亲的催促下我们早早来到了医院。
医院八点才允许进入探视，即使今天手术也不例外。早上大楼的门一打开，就看见父亲连和我们说话都没有就直接冲了进去。我推着车子有些着急，想要叫住他，害怕人多，发生踩踏。
林嘉从后面接过我的婴儿车，我便也跟着父亲跑了进去。今天的确早，我们第一个到达病区。打开门，母亲正在窗前做简单的拉伸晨练。
“妈，你还有心情锻炼啊。”我赶忙上去扶着母亲，将母亲扶回床上。
“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嘛，不动动，一直躺在这里，心情反而紧张呢。”
“你就老实坐着吧”父亲脸一沉“就不能让我们省心。”
讲到这里，林嘉也推着孩子进来了。两个孩子还在睡觉，芒果蜷成一个小球一样，窝在婴儿车里，母亲起来摸摸芒果的脸，一脸愧疚的说“都是我，我怎么这么没出息，看看，病倒了，还让孩子跟着受罪。”
“瞎说什么”我打断母亲的话“做完手术咱们就回去了啊。”
正在这时，手术室护工推着转运床来接母亲上手术。
核查过后，母亲躺在了转运床上，我们几个人跟着母亲上了电梯，电梯里，母亲拉着父亲的手，父亲不停地说“加油啊，加油啊。”
护工师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大哥，一般剖宫产的家属才会喊加油”
护工师傅这话一说，我也憋不住笑了，本来气氛还挺紧张，这次倒好，直接缓和了气氛。
在手术室门外，父亲握着母亲的手愣是不撒手，最后我没办法，上前去将父亲的手掰开，父亲才恋恋不舍的看着母亲进了手术室大门。
母亲进去以后，父亲就开始原地打转，嘴里不停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爸？”我拍拍父亲的肩膀“你坐下行不行？你晃得我头晕，你看这么多人，本来空气就稀薄，你这样我容易缺氧。”
“缺氧你就给我好好受着，”父亲瞪了我一眼“你妈去鬼门关晃悠呢，我不喊着点儿，万一她去了不想回来怎么办？”
林嘉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很快闭上了嘴。
大门里头，母亲被推到了手术准备间里，准备扎针，插尿管之类的术前准备。
护工师傅将转运车放好，临走之前冲着母亲说“大姐，你有福气啊，你看我大哥对你多好，你将来享不完的福啊。”
母亲露出幸福的微笑，但是嘴上却仍旧说着父亲的不好“什么享福啊，让我操不完的心，他呀，心眼儿太小，你看把他吓的。”
“唉哟大姐，这样多好，总比你做手术他连面儿都不照的强吧？我大哥不错。”说着护工师傅伸出了大拇指，然后笑笑离开了。
母亲躺在病床上心里喜滋滋的，开始还挺着急害怕，但是却这护工师傅一说，心里想着父亲，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接着就是核对，建立静脉通路，插尿管，然后等待被推进手术间里。
手术室外的我们心真是揪在了一起。虽然人很多，但是大家都很沉默，各自惦念着各自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妈妈”芒果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这是哪里啊？”
“姥姥在里面做手术呢，一会儿咱们就回去。这里是医院”我摸着芒果的头，轻轻拍拍芒果，将被子给芒果盖好，生怕刚睡醒，孩子觉得冷，再着凉了。
“嗯，妈妈，我想喝奶”我赶紧从妈咪包里，掏出奶瓶，快速给孩子冲好奶粉，最近不在家，吃饭也不正常，两个孩子全指望奶粉了。
喝完奶，芒果醒了醒神儿，坐在婴儿车里一动也不动，芒果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虽然才几岁，但是知道轻重缓急，我刚才跟她讲了母亲在做手术，她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于是听话的坐在婴儿车里，不乱跑。
没多久，小奶油也醒了过来，同样喝完奶以后，林嘉抱着小奶油坐在椅子上一起等待。
“你说，怎么还不出来？”父亲眉头拧成了一团。
我看了看表“爸，现在才十点，手术估计刚开始一小会儿，这手术吧说快也快，找到肾上腺，找到肿瘤啪嗒一结扎，一止血就结束了，但是就光找你知道要多久不？”
“那还得多久？”
“估计还得两三个小时吧，妈妈醒了以后，因为是全麻还不能直接送回病房，还需要在麻醉恢复室或者ICU复苏一下。”林嘉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希望他能放松一点儿。
父亲一听可能还要去ICU直接站了起来“为什么要去ICU？”
“你忘了，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还有麻醉医生来随访的时候，都跟我们说了，如果麻醉清醒比较慢，或者妈妈的情况耐受不了手术，就有可能去ICU，这样是为了咱们放心，为了妈妈更安全，当然，只是有可能，不是一定去。”林嘉耐心地跟父亲解释着。
果然父亲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母亲再不出来，父亲真真儿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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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手术结束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消耗着，父亲从原来的原地打转，不停地走，变成了小声嘟囔，接着又变成了沉默不语。
每一次手术室患者通道大门打开，父亲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然后又耷拉着脑袋失望的回来。
时间到了下午一点，还没有任何动静，父亲俨然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停地起身去抽烟，抽烟。
我抱着两个孩子，孩子们也因为长时间在一个空间里有些烦躁，我只好耐心跟她们解释，还需要一小会儿。
就在这时，手术室门外的广播响起“夏菲，请到谈话间，夏菲请到谈话间。”听声音是周教授，因为最近和周教授打交道不少，所以周教授直接叫了我的名字而不是母亲的。
我一听赶忙抱着孩子往谈话间方向跑，然后让林嘉叫父亲一同来。
在谈话间，隔着玻璃我见到周教授，教授手里端着弯盘，盘子里放置的是切下来的标本。
“哟还带着孩子来了。”周教授笑着冲我说，周教授有大约50岁左右，一笑眼角微微延伸出些许皱纹。
我有些尴尬“我是独生子女，什么都要自己来，家里真是没人照顾孩子了，才将孩子带来。那个，我爸马上就来，麻烦您等一下啊。”
这时父亲和林嘉也进了谈话间的门，父亲和周教授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既然来了，那我就讲了。这个就是切下来的瘤子，比我们想象的，也比CT上报的要略大一点儿，这次麻醉倒是没有出现低血压，但是这个瘤子下来以后，出现了一段时间的血压骤降，不过很快在麻醉医生的用药配合下，很快血压就控制住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住了。这会儿正在缝合，很快手术就结束了。”
听到这里父亲脸上立刻展露出笑容，要不是隔着玻璃，我想他一定冲上前去拥抱周教授“谢谢谢谢，太谢谢了，要把我吓死了，要把我吓死了。”
“别说你怕，我也怕，”周教授笑着说“虽然每天都有这样的手术，但是每一次手术我也是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因为对于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来说，都是第一次，所以我每次都会尽力的，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有家属在外面等着呢。”
“谢谢教授”我深深的向教授鞠躬，手术成功算是过了第一关，起码心可以放在肚子里了。给标本拍了照片，我抱着孩子，跟着林嘉还有父亲就一起走出了谈话间。
这时的父亲，眉间明显舒展开来“太好了，手术成功了，吓死了，吓死我了”说着说着父亲竟然掩面哭泣开来。
“菲菲，里面躺着的是你妈，是我老伴儿啊，没了你妈我怎么活啊。”父亲一边小声哭泣，一边跟我说话。
林嘉拍着父亲的后背“爸都过去了啊，都过去了。”
大约30分钟后，林嘉的电话响了起来，接着就听见林嘉说“好好好，行，谢谢谢谢，太感谢你了，回头一定请你吃饭。”
接着林嘉就挂了电话，开心的冲着父亲说“爸这次你真真儿可以放心了，我妈已经拔管送恢复室了，情况很好血压也很稳定，整个手术当中出血很少，也没有输血，过40分钟到一个小时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