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回…啊…回家……”
小芯深吸一气，努力地克制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想要开口回应。但是她一开口，便觉得压抑在胸中的情绪快要崩裂，便含糊地“嗯”了声。
不一会儿，母亲便合上眼皮，安静地睡着了，与刚才发疯的女人判若两人。
医生示意护士留下来照顾着小芯母亲，把小芯带到走廊上，满脸愁容道：“你妈妈的情况很棘手，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他，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冲破她压抑已久的忍耐。她用手背擦拭着泪水，可是越擦便流得越多，把她的整双手濡湿。
医生贴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巾，递给她。她接过纸巾，便由一开始的无声抽泣变成了啜泣，奔腾不止的泪水很快濡湿了手中整沓纸巾。她蹲下来，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没有哭声，只是她偶尔醒鼻子的声音，会让你知道，她在哭泣。
医生半蹲，把手放在她颤抖的瘦弱肩膀上，问道：“爸爸呢？”
小芯努力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道：“在家……拿东西……”
母亲最近总是叨着想要穿一下父亲之前生日买给她的红色帆布鞋。虽说她最近一直被困在医院里，天天看着天花板和窗外的风景发呆，根本没有机会用到那双鞋。
但是她就是坚持说，想要穿一穿那双红鞋。
父亲疼她，便在夜色擦过天边的时候骑着单车，回家给她拿鞋子。
只是没想到，她又“发疯”了……
自从半年前，母亲突然无故晕倒在地上之后，她癫痫发作的次数便越来越频繁，甚至一天5次！
每次发作以后，她就像刚才那样“发疯”，甚至是自残……
家里的亲戚也是讨论了很久，拖到上个月才把她送进医院检查。然而，这一检查，便是检查出了母亲的脑袋的一个畸形不断长大的血块，一直在长，不断压迫着周边的神经。
而她这些年来，一直说的“头疼”也是源于此。
小芯不敢想象，母亲是忍了多久，熬了怎样的痛苦，才能把自己折磨成现在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她悔恨自己。她是她的女儿，早该有察觉才对。
早在很久之前，母亲说她头疼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应该察觉到才对。
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惩罚一个折磨无辜的善良人？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强大一些，再长大一点，这样或许她就有能力早点带她来做检查，就不至于拖到现在这个情况才来。
“我们做医生的，一定会尽力而为。但是，有件事，你们还是要面对的，就是钱。”医生温声说道，“你妈妈的手术费会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你毕业了吗？”
小芯摇摇头。
“那家里有哥哥姐姐吗？”
小芯还是摇摇头。
医生心疼地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小芯，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想必这样一个周末的夜晚，应该窝在家里的沙发，刷着手机，享受着这个年纪最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
“沈主任，钱我会想办法，求求您救救我妈妈。钱没有，我可以赚，但是妈妈，我只有一个。拜托你们了！”小芯抬头，泪流满脸哀求道。
*********
那天晚上，肖翊阳打了很多电话，但是一直联系不上小芯。发了很多信息，也没有回信。
他胸口憋着一口气，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把被子踢开，不情不愿地摁下李辰越的微信，道：“现在下来，B1楼下超市见。”
虽然不确定李辰越那个家伙会不会来，他还是拎着两瓶可乐，如约而至，满心期待地等待着。
庆南大学的深夜，有了初秋的模样，清风起，月朗星稀。
李辰越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向肖翊阳走去。
“拿着。”肖翊阳别扭地把手中那瓶常温的可乐抛给李辰越，自己拧开另一瓶冰可乐，畅汗淋漓地大喝一口。
李辰越接过可乐，想起最近看的一本关于碳酸饮料对人体的各种危害的书，便道：“可乐这种饮料，你最好少喝，不然老的时候容易引起多种疾病，比如骨质疏松、糖尿病、不孕……”
“得了得了，跟我来，别啰嗦。”肖翊阳嫌弃地用手捂着耳朵，把他带到了庆南大学的一条小马路边，席地而坐。
李辰越不明所以地坐在肖翊阳身旁，放下手里的可乐。道：“你找我，是想问小芯的事吗？”
“我真的很担心她。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他仰头又灌了一口可乐，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转头看向李辰越，苦笑道：“但是，她对你不一样，她一定会跟你说。”
李辰越浅笑：“你错了，她其实也没有跟我说。是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她跟家里人的电话，我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以她的倔脾气，也许会把这些事一直吞着，吞到天荒地老吧。”
一阵清风拂过。肖翊阳的心中忽然漂浮了一丝喜悦。
“所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肖翊阳问道。
“你答应我，今天的事，听完就吃进肚子里，别去追问她。她若是愿意，自然会主动跟你说的。”李辰越道。
“说得好像你就不会说出去一样。你也不想想自己现在在干什么。”肖翊阳笑道，路灯下，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片好看的影子。
李辰越拿起身旁的可乐，拧开，也学着肖翊阳仰头喝了一口，强烈的苏打气泡在他的口腔中自由释放，甘甜的液体流向身体的每个角落，确实是舒爽至极。
“对其他人，我是不会说的，但是，你不一样。”李辰越的眼神忽然飘得很远，笑道，“我是有私心的。我想，如果以后哪天，要是我不在了，至少这个世上，还能有人像我一样照顾着她，守护着她，也挺好的。”
“所以，你知道多点，也无碍。”
清风徐徐，树影婆娑。
李辰越看向肖翊阳的侧脸，笑道：“以前我还不会这样想，可是越到后来，我便觉得也许你做得到，甚至可能做得比我好。”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知道你为什么身体这么差吗，就是因为你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肖翊阳道。
“青青送给你的那张红纸，你在上面写了小芯的名字，对吗？”李辰越悠悠道。
肖翊阳低头不语，握住瓶子的手指不由地发紧。
“你知道那种连睡觉都害怕着自己会醒不来的恐惧吗？你知道无论你怎么拼命努力，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的无力感吗？”李辰越的心口那蛀虫般的黑洞再一次发出阵阵撕裂的疼痛，没有小芯，他毫不避讳地用手紧攥着胸口，沉重贪婪地呼吸着，“肖翊阳，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肖翊阳斜睨着他，不自在道：“突然说这些，你有病啊？”
李辰越轻笑道：“嗯，我有病。”
本是争锋相对的两人，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放下了平日里的锐刺，只是安静地坐着，聊着。
李辰越又给自己灌下一口可乐，舒畅地叹了一气，不禁夸道：“虽然它对身体不好，但是不得不承认，真好喝。”
肖翊阳灿烂地笑道：“那是。”
校园歌手大赛的半决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有选手将自己最优质的演唱视频上传到奇环科技提供的网络平台，使出浑身解数，发动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的关系，帮忙刷票。
“啊！昨天还在第33名！今天第20了！还差一点就进前十了！”青青激动地抓着静姝道。
静姝伸了一个懒腰，悠悠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哥为了帮他们拉票，已经请喝了整整一个礼拜了，都快要把酒吧喝垮了。我已经转发了朋友圈，还特意@了一下我老爸，让他发动公司旗下所有的员工一起拉票呢。”
“静姝，我爱你！”青青紧紧地抱着静姝激动道。
小芯低头，惊讶道：“青青，你快看朋友圈，晴若师姐居然帮Unius拉票！”
“Unius也是她的竞争对手啊，还有这种操作方式吗？”青青不可置信道。
于是，青青私聊晴若：“师姐，谢谢你帮Unius拉票。你人真好！”
晴若回道：“不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