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没有晚了一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不敢想象失去她的后果。
是他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些刺客志不在晋王。
“受伤了没有？”他拉着她检查。
李灵曦摇摇头，“只是有点被吓到。”
他将李灵曦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别怕，有我在。”
薛万彻身上沾了血，一股子血腥味儿，可他的胸膛又那么坚、硬安稳，她一直都知道，他就是她一直需要的英雄。
“贵主，你没事吧？”卢三娘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担忧不已，“多亏了薛将军，这些刺客真是罪该万死，也怪我，离贵主这么近，都没有拉住贵主。”
薛万彻扫了卢三娘一眼，不认识，不知是哪家的女郎，他收起方才的温情，放开李灵曦。
李灵曦被打扰，很是不快。
她朝卢三娘递了一个嘲讽的眼神儿，知道她这么多事，还推她下楼，此仇不报，卢三娘岂不是认为她好拿捏？
“薛将军，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你过目。”卢三娘将刻有‘长乐’的令牌递给薛万彻。
薛万彻却没接，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觉得不对劲儿。
卢三娘并不觉得因薛万彻的无动于衷而失了颜面，她从容地翻着令牌看，道：“这是长乐公主府的侍卫呢，不知道长乐公主同长公主有什么恩怨要如此置长公主于死地？”
想借她的手对付李丽质？
李灵曦道：“卢娘子可见过哪家的刺客这么笨随身带着府上的令牌？这大约是歹人想挑拨离间皇家骨肉罢了，再说了，我那侄女儿自来身体羸弱，一年中大半日子都在养病，最是菩萨心肠，花儿落了都要叹息一番，又岂是这般心肠歹毒之人？可莫说这般的笑话，我是容不得别人这般诋毁长乐的，更莫说圣人了。”
现在她唯一想的便是同薛万彻大婚顺利，任何事都可以放一放，若她真是不识趣到圣人那里去告李丽质一状，圣人再疼她，能敌过自己的嫡公主？即使碍于颜面，群臣的施压，圣人忍痛罚了李丽质，这笔账难道不会算在她的头上？届时，还能顺利如她的愿同薛万彻双宿双飞吗？只一条，大唐律例搬出来，停妻更娶者，徒三年，便可将两人拆散，众人也只会赞圣人英明，她如何会傻到这般要紧关头去惹祸上身？
“是我目光短浅了。”方才卢三娘想让两人结盟时，李灵曦就拒绝了她，她此番这般道出李丽质也不过是指望薛万彻能在乎李灵曦一点，为李灵曦讨公道她好趁机对付李丽质而已，不过看薛万彻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也没甚盼头。
刺客撤走了。
驿站一片狼藉。
卢三娘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单独上路的，知道同李灵曦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便回了屋子，不再露面。
而这边，李灵曦缠着薛万彻要一同睡，薛万彻没有不答应的，即使秋凉赶过来了，他也放心不下。
不安分的女郎不断在他怀里拱，他将她圈得牢牢的，想着仅是秋凉一个还不够，上回在宫里都能遇刺，他得给她多挑几个会武功的侍女，等她嫁了他，公主都有侍卫队，他再好好训练一番。
“薛四兄，你在想什么？”
“在想长乐公主为什么要杀你。”
李灵曦心头一紧，故作漫不经心道：“怎么可能是长乐？我可是她亲姑姑。”
薛万彻不置可否。
***
后面几日，虽然仍是寒风刺骨，但难得是晴天，倒也好赶路。
李治风寒好了些，只是人越发沉默。
将将进了长安城，就碰到了熟人。
“表姐是特意来接我的？”
横在队伍前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宇文修多罗，她身边还跟了一位风度翩翩的郎君。
“十三郎也在？”
这样李灵曦就有点好奇了，这位排行十三的郎君是圣人第十三子，福王李福，比李治还小，圣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女绕膝，又加之甚喜杨妃，便也准了福王在长安多待两年，因此还没有去封地，不过，福王和宇文修多罗？
彼此见过礼，宇文修多罗同李灵曦说悄悄话。
李灵曦惊讶了，圣人竟然赐婚福王与宇文修多罗？不说宇文修多罗还在孝期，单这福王……
“你从前不是不喜欢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郎君吗？”
“他待我好，事事以我为先，是再好不过的了。”宇文修多罗道：“我阿耶倒是个英雄，可对我阿娘并不好，这样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找个知冷知热的，福王虽然身体单薄了些，可长得俊，文采斐然，谁又不欢喜呢？”
提起她的母亲，李灵曦心头就是一股凉气蹿过，寿光县主曾经还带她玩耍过，每次她去府上，寿光县主没有哪次不周到过。
后来的日日夜夜，寿光县主来找她索命过无数次。
卢三娘挑起帘子同宇文修多罗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
李灵曦脸色不自觉地白了白，笑容有些许的生硬，“那恭喜表姐了。”
“恭喜什么？我嫁了他，岂不是比你矮了辈分？你可占大便宜了。”
***
李灵曦沿途被刺杀的事儿瞒不住李世民，她召了李灵曦去问。
李灵曦先是拉着李世民的袖子诉苦，添油加醋描绘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又为没能嫁去吐蕃替大唐替圣人出一份力感到羞愧。
末了，才恨恨地骂挑拨离间的小人，“我是太子同长乐的姑姑，一家子骨肉至亲，哪有同室操戈的道理，太子和长乐仁慈善良，随了阿嫂，怎会做出这样的事？阿兄切莫听取小人之言，冤枉了太子与长乐，总归，便是死我也是不信的！”
李世民点点头，怜惜地拍拍她的手，“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长乐或许是无辜的，可太子……
杀丹阳，不过是因为她杖杀了太子的爱宠有莘，而丹阳不过是奉命行事，太子不满的，是他。
指不定一击不成，便利用长乐的侍卫队继续追杀。
太子的心胸如此狭窄，连骨肉至亲都要痛下杀手，他怎么放心将江山交给太子？
“这一路你受罪了。”
李灵曦哭着擦了擦眼泪，娇羞道：“其实也算因祸得福，要不是被追杀，我也不会被薛四兄救，更不会同薛四兄有如此良缘。”
早朝时，薛万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第一次对圣人如此放低姿态，求娶丹阳长公主。
像薛万彻这样的开国功臣又握有实权，从未央求过什么，这倒是第一次，满朝文武都惊了惊，特别是从前一起看着李灵曦长大的老臣，比如魏征、房玄龄、长孙无忌等，看薛万彻的目光是十足不善的，这样的小女郎也下得去手？
更有御史高慎行搬出大唐律例，要圣人严惩薛万彻。
其实皇家的公主们强势霸道地赶走原配并不鲜见，前不久杜荷同卢氏的四娘子明明刚成亲，哪里知道城阳公主便看中了杜荷，圣人的嫡公主哪里能委屈做妾，只能将原配挤下去，没道理城阳公主可以，到丹阳长公主这里就不行，更何况，薛万彻愿意交出所有兵权，愿意以一切荣封只换能求娶丹阳长公主，还别说，薛万彻本身就战功赫赫。
这桩事，李世民没有不乐意的，收缴薛万彻的兵权，没这个必要，他还是十分信任薛万彻的，他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君王，再者道，做了丹阳的驸马，不是会更忠心于他吗？
只不过，唯一的不好便是：薛万彻似乎年纪比丹阳大了许多，他答应过丹阳的阿娘，一定要替她找个如意郎君，和亲吐蕃便不说了，封言道、萧锐、高慎行、魏叔玉这几个孩子挑哪一个不好，偏偏要挑个年纪这么大的？
“你真欢喜薛万彻？”虽然要卖薛万彻面子，但也不能不顾丹阳的意愿。
李灵曦点点头。
“他这人无趣得紧，哪里讨女郎喜欢？”否则也不会孑然一身这么多年。
李灵曦嘴甜，抱着李世民的胳膊撒娇：“同他在一起很安心，什么都不怕，除了阿兄，就只有他能给我这种感觉了。”
这话李世民爱听，再好的男人哪有圣人好呢？心头不免更宠爱李灵曦几分。
“罢了罢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我给你挑的那几个郎君，竟是没让咱们的丹阳长公主入眼，只能让韦贵妃同淮南替你好好操办，一定要让小丹阳风风光光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