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计划。
作为一个连王府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的天真姑娘,她呕心沥血花费了好几个时辰弄出了一个刺杀计划表,朝华有幸得之一见,上面粗暴简单的写着六个字,透露着周渡道的霸气与对历肃无边的仇恨:“不要怂,就是干!”
坦白说那一刻朝华心里是担忧的,担忧周渡道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弄死了。
心忐忑到了后半夜终于进入了紧张阶段。
她听见周渡道爬下床然后蹑手蹑脚绕过所有障碍物的声音,待她终于走到门口的时候,朝华心里舒了一口气,可还不等这口气舒完,周渡道就一脑袋装在了门框上。
朝华心里苦,亲耳听到她哎呦一声叫出来都没法儿起身为她上药,只能闷头装睡,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周渡道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揉着脑门儿吸了吸鼻子,坚强地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小小的背影像是承担着千斤重的担子。
朝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沉默再沉默,揉了揉太阳穴坐了起来,今天晚上的戏终于开始了。
相比较朝华内心的跌宕起伏,历肃显得镇静许多,此刻他躺在床上已经入睡,丝毫忘记了府邸里还有两个不省心的人。
事实证明历肃的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好不容易才摸出房门的周渡道并没有立即去进行刺激而紧张的刺杀计划,反而头一扭扑向了柴房,把差点儿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的苏正耀给闹腾了起来。
苏正耀揉着眼睛,面部表情简直就是大写的懵:“时辰到了?”
两个小迷糊磨磨蹭蹭中间还走岔了路,待终于走到历肃门前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周渡道从怀里摸索出两块黑布催促着苏正耀给自己蒙上——于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两个蒙面大盗就此诞生了。
而屋内也有一双眼睛睁了开来,适应了一会儿光线之后又缓缓闭上。
周渡道手里拿着的是水果刀,今日用菜盘子的底部磨了许久,就着月光亮的有些渗人,她两步走到门前,伴随着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进来之前她豪情万丈,可此刻手里拿着水果刀的她由心发出紧张,床榻上的历肃就这么躺着犹如死尸,她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握住水果刀,手腕微微抬起……
说好的‘不要怂,就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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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此刻睁开了眼睛,冷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周渡道被冷飕飕的一句话惊的手一松,整个水果刀直直地落了下去。
历肃只觉得耳边铛的一声,匕首已经扎在了软塌之上。
杀人这件事情也许并不是那么可怕,可怕的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周渡道两只眼睛吓的不敢眨,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回答:“你,你怎么醒了。”
历肃只觉得有趣,合着他们刺杀自己还得配合演个全套的戏,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苏正耀反应倒是快,扯着周渡道的衣袖往后迈了一大步,伪着女性的声音义正言辞:“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历肃绷了绷脸,没笑,一副同他们认真探讨的模样:“所以,你们现在是要杀,还是不杀?”
周渡道早就吓得脑子卡壳,这个时候什么决定都做不出来,倒是苏正耀伪着女声继续道:“你害人全家是要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走!”
义正言辞过后就是两个人慌乱的步伐。
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历肃忽然想起了朝华,不知道同样没有入睡的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境。
大概想象了一下她无可奈何的表情,笑意就一点点在脸上绽放了出来。
第一次刺杀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这着实打击了两位初为刺客的人的自信心。
朝华怕周渡道因为太过郁闷而影响了肚子里的胎儿,于是次日带了许多补身子的零嘴安慰她:“历肃毕竟不是那种坐吃等死的王爷,在保命方面他还是很睿智的,与他斗委实是有一些难度,我觉得你们初次行动就能走到他眼巴前儿并且拿起了武器,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你们这种勇气和运气也不是常人能及的。”
敏感的周渡道捕捉到了重要词汇,重复道:“运气?”
朝华连忙改口:“是实力。”
周渡道有些颓然地躺会床上,有些气馁:“我当时都吓坏了,要不然当时就能杀了他的。”
朝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把点心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来,玫瑰饼是新烤的,金灿灿的表面上撒着一些白芝麻,看着就食欲满满。
“你说他是怎么醒的?我们的动作分明很轻盈的啊。”
朝华将玫瑰饼端给周渡道,回想了一下昨夜她撞在门框上的声音,应和着她的话纳闷:“是啊,他是怎么醒的呢。”
周渡道又自顾自地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一下子干掉半盘子的玫瑰饼后摸着肚皮说:“朝华,有没有什么主食,我饿了。”
距离上一次吃饭刚过了一个时辰。
朝华下意识地将目光挪到她的肚子上,犹豫了一下后劝说道:“不然……”话说了一半又被她吞咽回了肚子里。
换个角度来想,历肃的确害了周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终究都是生灵,他虽未亲自动手,但这件事情他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是朝华,朝华把他碎尸万段也不一定能够平复心中的仇恨。因为周渡道并非真正的周渡道,所以仇恨也未必那么强烈,只是,你又怎么能够要求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周渡道眨巴着眼睛,手里头拿着啃了一大半的玫瑰饼,望着朝华催促:“不然什么?”
朝华回过神后笑了笑:“不然你先别吃玫瑰饼了,也不怎么抵饿,我现在就叫人给你做些吃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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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周渡道平躺在床榻上节省着力气掰着指头盼望着食物的降临。
房间外的朝华心事重重。
“你有什么心事?”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朝华一跳,抬眼一看是历肃,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你走路怎的没有动静。”
历肃答非所问:“她又做了什么样的计划让你这么担忧。”
自从这两个人偷摸进府之后朝华每天都活在惊吓之中,他本能性的以为朝华会担忧那两个不知轻重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朝华刚刚一直担心的都是他。
如果那个夜里他躲避的不够及时,如果周渡道一个冲动真的下去了手——那,该怎么办呢。
一直只想着离开王府四处看看,却忘记了这个王府当初给了她怎样的安全,就像是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和历肃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即便他曾对自己有恩,也是不牵扯任何情感的恩,如今想来还是自己太过单纯。
世间的恩怨情仇从来都不是一句话能够概括的,因为无以报答,所以以身相许。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让朝华脑袋嗡的一声,随之又很紧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他注视过来的目光,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心跳的噗通声都变得格外清晰,朝华额头沁出汗。
“你这是,中暑了吗?”历肃感受了一下并不是很热的天气表示不明白。
朝华伸手将额头上的汗擦掉后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是中暑,是太操心了。”
也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他的点,历肃恍然大悟一般问:“是在,操心谁?”
这个答案朝华早就想好了,十分利落地回答:“当然是——王爷,你为什么笑的那么诡异?”
抬起头来的朝华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本来要说出的口的答案戛然而止,转换为了一种莫名的调戏:“王爷莫不是以为我在担心您吧?”
原本的主动者一下子就变成了被动者,身居高位的历王爷有些不适应,强撑着问:“难道不是?”
朝华笑了起来,恰如出水芙蓉般明媚漂亮:“王爷觉得是那便是吧。”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唯一顺从他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徒添了一番柔意。
她走过他身旁的时候风吹动她的发丝,席来的浅淡花香气让人魂牵梦萦,一瞬间似乎明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义来。
只是这话不能细琢磨,回过神来的历肃略微恼火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论没有杀手潜质的周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