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界线+番外(8)

夏初的雨断断续续下着,空气中都是闷热的气息。

湿漉漉的地面捧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本该美好的人间五月,不似张扬。

阮识在外面坐了一整夜,手里的烟盒已经空了,眼圈下面有淡淡的乌青,脸色憔悴苍白,浑身无力地站起来时还需要借助长椅扶手。

他去最近的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水滴溅落在文件袋上,映上一小片湿意。

阮识拎着一小份早餐去了医院看望阮菁,仅仅一天一夜,阮菁便像老了十岁,左手的手指头用纱布全包扎了起来,脖子以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推开门,嗓子艰涩地开口,“妈。”

阮菁僵硬地转着脖子,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在看到阮识时有那么一刻闪出了光亮,她硬生生从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过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母子之间蔓延着久久的沉默,阮识打开食盖,鲜香扑鼻的糯米粥飘散在房里,他用勺子舀着慢慢送进阮菁嘴里,在吃了一半的时候阮菁对他摇了摇头,母亲白嫩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眼眶含着满满的泪。

“是妈妈的错,都怪妈妈…”阮菁抚上阮识的头发,指腹摩擦着他的脸,眼神有些呆愣,像是在自言自语,“妈妈去自首,你不要和夏寻在一起,啊。不可以,知不知道?”

阮识低着头,从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恐慌,他无法自得的和阮菁说不可以,但他在看到阮菁面临濒临崩溃的边缘时,掩埋住了眼里的苦涩哀伤,干涩的嗓音半天才发出声音,“知道。”

他紧紧抱住了阮菁,大颗的眼泪流在阮菁的肩膀,内心的惶恐和不安统统爆发了出来,身体不停得发颤,声音哽咽,“为什么要杀人,你怎么能这么做!为什么…?”

阮菁教他做人,教他学会感恩,为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让他成长为一个善良的人,对阮识来说,她是一个好母亲。

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

夏寻站在家门口的不远处,晃着秋千蹬着腿,他看着警察进了他的家门,没过多久就瞧见夏永昆跌跌撞撞的被拷着手铐走了出来,警察跟在他的身后,把他塞进了警车。

夏永昆出来的时候是背对着夏寻的方向,所以没有看见他。

夏寻为了给他找点刺激,主动走了过去,隔着一层玻璃对着夏永昆笑着挥了挥手,那扇玻璃隔音挺好,夏寻只看见夏永昆的嘴不停蠕动,想来应该在不三不四的骂着什么,可惜夏寻不会读唇语,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夏寻进了家门,客厅一片狼藉,地板上被盖章了无数的黑脚印。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班主任的手机,在电话这头请了一个长假,说是期末考试不能去参加,得等到下学期才能过去。

“夏寻!你不要仗着自己学习成绩好就这么放肆啊!”

“老师。”夏寻打断了他,语气轻松地说道,“您看新闻吧?我爸和我后妈都被抓去坐牢了,我哪有时间上课。”

班主任是个秃顶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听到夏寻的话之后顿时就息了声,挂电话之前让他好好休息,有事就打他电话。

大门没有锁,夏寻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回了头,看见阮识就站在门口,身材削瘦,琥珀色的眼眸染着水,两手空空,“我拿点东西就走。”

夏寻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又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眼睛却瞥着阮识上楼的身影。

阮识没什么好拿的,他拖出自己来时的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和课本,弯腰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的一罐牛奶糖。

那是他特地买给夏寻的。

只是现在不能每天再给他一颗了。

阮识拎着行李箱下楼,夏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门口,倚靠在身后藤蔓缠绕的栅栏上。

适意的微风没有裹杂少年的满眼星光,他们不期待这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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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大家说 夏寻在医院对阮菁说的话我自己都觉得心绞痛这章应该最虐…抓狂😫



第十一章

阮识离开之后在城南租了一套房子,小区环境一般,每天晚上门口都会吆喝着各种美食,城管也不赶,铁板烧上的油滋啦啦响着,飘出一阵油烟的白雾。

很热闹,对面不远处就是广场,十点钟准时响起连天震的音乐,一群穿着鲜艳红裙的阿姨在下面扭动舞姿。或许是没过几天就要高考了,阿姨们还算自觉,脑袋上都顶着个大耳机,从过路人的视线看,像是她们在自娱自乐。

毕竟没有音乐陪衬。

阮识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去过学校,他的成绩不算拔尖,但要考他心仪的学校还是绰绰有余,他合上书本摆放在角落,打开书桌上的透明玻璃罐往里面放了一颗糖,彩色的糖纸在夜灯下折射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高考那天,阮识是骑单车过去的,六月中旬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了,他偏向小道躲在绿荫成林的大树下缓缓骑着,感受热浪扑在身上的温度,阳光投下他和车轮的身影,树缝里悄悄溜来的光线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红红的小疙瘩。

他拿着透明的密封袋站在学校门口,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走不动道,到处都是家长和即将踏入人生重要关卡的学生,叽叽喳喳的人声不绝于耳。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夏永昆和阮菁的案子已经开庭,阮识知道夏寻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新闻上每天都在重播。

考场里寂静地只能听到耳边刷刷的落笔声,阮识低头答题,随着铃声走出考场,刚到大门口,便被喊住。

“阮识。”是他的班主任陈林,他侧过身子挤着人流走到阮识身边,亲切地关心他,“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谢谢老师,还好。”

“那就好。”陈林露出欣慰的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卡和一盒参片,“这个你拿着,酒店离这儿不远,是咱们市里最好的,还有这个参片,你考试之前含一片,能提神,啊。拿着!”

阮识没接,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迟迟没伸出去。

陈林额头冒着汗,脸色热的通红,看阮识不接就干脆把他的手拽过来塞了进去,佯装着骂他,“你这孩子!连老师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赶紧拿着去好好休息睡一觉,下午还得考试呢。”

“老师…”阮识抓着卡和参片还想要再说什么,就只见陈林忙着跑的身影,随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叮嘱,“那能住到考试结束!别忘了啊!”

阮识拿着房卡愣神,高考的这两天就这个地段这个房间,起码得花五千。

他把房卡揣进了兜里,靠着阴影的那一边走去。

夏寻坐在车里,看到阮识拿着东西走了之后才舒了口气,他对着帮忙小跑而来的陈林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谢谢陈老师。”随后拍了拍驾驶座的姚洲,“辛苦啦,先送陈老师回去吧。”

阮识转过身去,只看见车辆与平常一样行驶着,一眼看过去全是涌动的人群,什么都捕捉不到。

夏宅的佣人全都遣散了,夏寻也没有继续住在那里,只是定时叫人去打扫卫生,他拒绝了钟沐岩要照顾他的请求,去了母亲生前为他买的一所公寓里,在市中心。

钟沐岩拗不过他,只好定时给他打钱。

“舅舅,你别给我钱了,我现在真的很有钱了。”夏寻无奈的盯着手机短信,看着余额一天天的增加,他知道钟沐岩趁机低价收购了下夏永昆的公司,这时候正是要重振投钱的时候。

钟沐岩却不以为意,他跟夏寻母亲就像是亲姐弟一般,姐姐唯一的孩子他当然要照顾好,更何况他母亲留下的那么多遗产,就等着他十八之后去继承呢。

夏天的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屋外的暴雨连着天边的灰色乌云,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落地窗上,顺着窗向下滴落,窒息的缠绕脖颈。

夏永昆和阮菁的案子定下来了,彼时夏寻刚好迈向高二的步伐。

夏永昆因为故意杀人罪、教唆他人犯罪、贪污受贿罪等数罪并罚,加上钟沐岩买通媒体将夏永昆联合情妇杀妻的不齿行为公告天下,施以舆论的压力,判处夏永昆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阮菁在牢里如实交代所有事情,并在警察逮捕她之前主动自首,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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