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明暗恋后(102)

云层汹涌着从洞顶的裂缝里涌入,汇成混沌的漩涡。

桑枝眼眶里仍然衔着泪珠,但当她看清那一抹玄衣黑发的身影之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眉心有一点朱砂似的印记,令他原本就隽秀如玉的面庞在此刻平添妖冶。

他陡然睁开双眼,漆黑如墨的眼瞳好似荒芜的雪原。

那是桑枝在梦里见过的,他的模样。

“徽儿。”

颜霜满含笑意地唤他。

而他却目光僵冷地盯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

颜霜也毫不在意,“徽儿,你是我魔域的少君,我是你的母亲。”

母亲?

他毫无光彩的双眸里仍旧没有丝毫的波澜,好似一潭再不会有任何波澜兴起的死水一般。

颜霜一伸手,那把千叠雪便已经到了容徽的眼前。

“徽儿,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剑。”

颜霜望着他,“现在,握紧它,”

她转身,看向被绑在那儿的桑枝,唇畔带着恶劣的笑,语气却是十分的温柔,“然后杀了这个凡人。”

跟随着颜霜的视线,容徽的目光落在了桑枝的身上。

那看起来是一个如同蝼蚁般脆弱不堪的凡人。

可身为恶魔,他并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所有的贪欲都被放大,他早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该是个什么模样,或许他也懒得去记起。

剑气铮鸣的刹那,桑枝只觉得迎面有风拂过,下一秒她睁眼,就看见容徽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

他望着她时,是那样陌生的目光。

桑枝此刻喉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但她看得清他手中向她悬起的那把剑。

剑锋距离她的胸口已经很近很近。

桑枝想开口唤他,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她越发无助,眼眶里有眼泪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那场梦,或许在这一刻,便要应验了。

无论是桑枝,还是颜霜,在这一刻都是这么想的。

但谁都没有想到,

当容徽那双越发漆黑,似乎透不进一点儿光亮的眸子盯着桑枝那张苍白细嫩的面庞,看着她眼眶里的眼泪一颗颗地掉,

原本他紧握着那把长剑的手却在这一瞬,指节稍松。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

长剑落地,剑锋深深地嵌进石缝里。

他忽然凑近她,像是在打量什么最脆弱的可怜猎物。

气息稍近,桑枝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下一刻,他的舌尖忽然舔舐了一下她脸颊的泪痕。

微咸的味道令他皱了一下眉。

颜霜在旁边,一张明艳的面庞上笑意尽失,似乎有些震惊。

而容徽伸手,原本束缚在桑枝身上的铁锁在顷刻间便已经应声断裂,他忽然把她抱进怀里,然后闪身化作流光,消失在颜霜的眼前。

颜霜站在原地,似乎久久无法回神。

她等了这么多年,便是在等今日,但如今,她却觉得自己的计划似乎出了一些纰漏。

这不该是入魔后的容徽该有的样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颜霜阴沉着一张脸,始终想不明白。

她或许是忘记了,无论是谁,入魔后便会彻底沦为欲望的化身,从此只听欲望的差遣,不分善恶,一念杀人。

而容徽,却是和那许多的人并不一样。

他从头至尾,贪念欲海,也皆因一人浮沉。

所以他即便入魔,即便他忘却一切记忆,他唯一贪求的,也仅仅只是一个桑枝罢了。

彼时,桑枝满脸泪痕,目光呆滞地任由这个玄衣长发的少年带着她穿云追月,在凛冽寒风中穿行。

她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很久很久,忘了反应。

直到他将她藏进一个潮湿阴冷的小山洞里,抱着她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她被冻得使劲往他怀里缩。

他却像是很喜欢亲昵地用脸颊去蹭她的头发。

又用指腹轻轻地抹过她脸上的泪痕,似乎是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哭。

桑枝原本已经不哭了,但见此时此刻,他如此陌生的模样,她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他不记得她了。

她认识的那个容徽,消失了。

桑枝的眼眶里积聚着泪花。

他又想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像是有点手足无措。

桑枝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术法是什么时候解开的,此刻她定定地望着他。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她却仍旧固执地盯着他,嗓音有些干涩喑哑,“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迷茫地望着她。

眉心那一点殷红的痕迹便是他已经彻底沦为恶魔的事实。

桑枝松开了他的手腕,却又忽然伸手去拽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他大半白皙的胸膛,然后指着他狭长锁骨边的那一抹闪着淡金色光芒的字迹,说,“我是桑枝。”

她哽咽着扯开自己的衣领,闪烁着光芒的“容徽”二字就那么深深印刻在她的锁骨,她哭着对他说,“你是容徽……”

你是容徽。

我的容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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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奉献所有

对于颜霜来说, 她是等了千年才等来今日的机会。

将遗落人间的神明渡成恶魔,让容徽真正成为她的儿子。

这长渊里的阵法,是她花了许多年的时间修筑而成的, 当容徽从那层层的熔岩浪涛里洗去神格,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他就该成为她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无需世间那所有无用的情感牵绊,忘却善与恶之间的沟壑, 成为这天地间,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 容徽即便隐去神格,沦为恶魔, 也始终执念根深,纵使记忆封存,他也仍旧本能地想要保护一个人。

烈火炼狱, 本该是很恐怖的地方, 但桑枝待在这儿的这些天, 都被容徽照顾得很好。

桑枝不愁吃喝, 因为他会让人送来很好吃的饭菜,她甚至还在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吃到了一顿火锅。

就是洞里有熔岩炙烤, 她吃得一头汗。

这些天桑枝也没有很怕颜霜了, 因为容徽总会把她看得很紧,并且极其讨厌颜霜的靠近,那个女人来了很多次,次次吃瘪。

这天桑枝刚睡醒, 打着哈欠睁开眼睛,转脸就看见了躺在她身侧的他。

少年眉心的殷红印记令他原本冰霜般无暇冷淡的面庞平添妖冶风情,他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一身单薄的玄色衣袍披在身上,衣襟微敞,狭长锁骨上方的那一抹字迹好似镌刻在他的骨肉之间,犹如用不会熄灭的细碎萤火。

那天之后,他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就好像此刻瞥见她睁眼,他便凑过来亲吻她的嘴角。

比起神明,如今的容徽更像是神秘传说中容颜靡丽,魅惑人心的海妖。

桑枝觉得自己的脸颊比长渊下的熔岩还要烫,她眨眨眼睛,见他又低头凑近,她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嗓音清泠微低,无端颤人心弦。

颜霜来时,便见容徽正斜靠在石椅上,给坐在他身旁的女孩儿剥橘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片一片地剥开橘皮,慢条斯理,稍显暧昧。

这宽阔的洞府内的魔修站成了两行,他们已经在这儿立了许久,可台阶之上的那位少君不开口,他们便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甚至多说一个字。

直到颜霜一来,他们方才跪地行礼,“臣等拜见女君。”

“徽儿。”

颜霜一见桑枝,那张秾丽动人的面庞便陡然添了几分阴沉,她如今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容徽跃入长渊的那时候,就将这个凡人女孩儿给杀了。

容徽早已听见脚步声,却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那两个宗门碍眼得很,你该去把他们收拾干净了。”颜霜一袭暗红色的衣裙穿在身上,身后的红纱长长地拖在地上,便如同忽浓忽淡的血色河流一般逶迤蔓延。

“他不去!”

桑枝正在吃橘子,听见颜霜的这句话,就陡然警惕。

她抓住容徽的手,皱着脸对他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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