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头看见慢慢悠悠拄着拐杖走来的尹宿,脸上马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直奔而来:“尹武师,我正要去找您。大少爷特意准备了酒菜,请您前去用晚膳。”
尹宿闻言,眉毛一挑,他倒是没有预料到段大少爷还能屈尊降贵,请自己同桌吃饭。
在尹石头的记忆里,自己近距离见过最有钱的人,就是之前尹父做账房的东家,家中在镇上有一座两进的大宅子,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
听闻这段家在邺城乃是首富,在富商云集的城东有半条街的产业,段家大少爷作为当家人,地位自是贵不可言。
不过是一介小小的武夫,何必要如此费心笼络?
尹宿心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对着连生点了点头,便跟在他身后去了花厅。
花厅内,上菜的小伙计正在摆放最后一道主菜,段临侧着头和另一个人在说话:“……已经定好婚期,本以为不会这么早找到合适人选。那两名妾室只能先留着,好吃好喝养着罢了。”
连生带着尹宿站在门外,待段临说完话,才禀告道:“大少爷,尹武师请来了。”
花厅内端坐着的两位贵公子同时回过头来,一人俊美端方,一人英俊不羁。猛地出现在同一画面,明明气质迥异的两人,面容却有三分相似。
段临见到尹宿,笑着起身,说道:“尹武师,快请入座。今早事发突然,我还未来得及为你引荐一人。”
他后面这句话,是对身边的贵公子说的。
连生退到一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尹宿进去就走了。
尹宿一派从容地到桌前,对两人抱拳道:“尹宿见过大少爷。这位公子在下曾有一面之缘,当时来邺城之时,公子对在下有恩,可惜公子做好事不愿留名,至今尹某仍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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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对单身狗有无限大的恶意
前段日子回老家办身份证了,被问了一堆工作啊,对象啊,这个世界不会善待单身狗的!
第14章 人设崩坏的丐哥
那俊美公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双唇微启,“不过是顺道而已,不必挂怀。”
段临倒是惊讶了,让尹宿赶紧坐下,好奇地问两人到底是有什么渊源,尹宿就将来邺城路上巧遇的事情讲了一遍。
“真的是有缘啊。”段临听完抚掌大笑,“表哥,想不到你路上随便一捡,就是一名武林高手。亏得我们之前还摆了一个月擂台,来得人少不说,还根本没有几个厉害的角色。”
“你还是劝小羽收收心,别总想着闯荡江湖。这江湖凶险,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俊美公子说着,又看了一眼坐在左侧的尹宿,“尹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深的武学修为,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尹宿想不到第一个问自己武功来历的会是这位恩人,他不想骗对方,却也不能实话实说,只好假装伤感道:“说来惭愧,我本是一介山野草民,上山打猎偶遇一名绝世高人。高人受了重伤,时日无多,遗憾一身武功无人继承,便教授与我。可惜我资质愚钝,只学了皮毛,那位高人气我不堪大用,并未告知身份来历,也不曾拜师。”
他醒来的时候,差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又哪里会知道自己的武功是怎么来的,不得已,只好瞎编一通。
段临一听倒是不敢置信,直言道:“尹武师,你这般厉害的功夫都被说资质愚钝,恐怕那位高人的武学造诣已经是独步武林了罢。”
“高人曾教导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尹某不敢妄自尊大。”尹宿不清楚自己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在江湖中也能算很厉害,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对了,大少爷不是说要为我引荐一下?”
段临一扶额,失笑道:“瞧我这记性。你身边这位公子是我表兄,姓谢,单名一个辰字,乃是镇国公世子。表哥最近会在店内暂住一段时日,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鱼龙混杂,还请尹武师多多留心我表兄的安全。”
尹宿还挂记着欠对方的人情,自然毫不推诿,满口答应。
段临担心谢辰安危,尹宿要还人情,两人一拍即合,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只有谢辰一派淡然,期间很少开口,只安安静静听他们谈话。
等吃完这顿饭,回到房间之后,尹宿一时间睡不着,不由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发现实在是有点糟糕。
不但没有一个武林高手的冷酷沉稳,还显得毛躁和轻浮了一些。不像恩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看就很有气势。
下次见到谢辰,自己一定要稳重!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阵,终于睡过去的尹宿,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许是喝了些酒水的缘故,睡眠一直很好的尹宿竟做了个梦。梦境光怪陆离,他看见自己在一个发着光的小盒子里,穿着露出胸口和腹肌的奇怪衣衫,把一名粉衣女子打得满地滚。
粉衣女子忽然往前一冲,再转身反手一剑刺来,一道闪电直击自己,尹宿避无可避,被击中后也不觉疼痛。
耳边有人在说话,声音近在咫尺,他转头去看四周,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一个人。
那个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调侃的语气说:“我刚到扬州地图就看到你在敦奶妈,这样是会注孤生的,知道吗?”
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有些低沉,莫名的还带着一点金属质感。
“尹宿,亲友一场,这一身武艺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好好活下去。”
梦醒之后,梦境里的画面都变成了零星的碎片,任由尹宿如何拼凑,都想不起一段完整的情节。
白日里的工作依旧清闲,掌柜的段忠看到尹宿坐在角落里,用胳膊支撑着脑袋,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便过去对他说道:“尹武师,先前两位护院头领被大少爷辞退,后院也没领头的高手,你要是觉得前堂无趣,可以去后院转转。”
尹宿觉得自己被发现打瞌睡,也有点不好意思,便决定去转转,让头脑清醒一些。
经过小院子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一白衣人正在练剑,辗转腾挪间,招式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却又不乏杀伐之气。
剑锋破空之声不断传来,尹宿站在回廊下静静地看着,只觉得上天真的是不公平。
有的人长得好看,家世显赫,还文武双全。怎么自己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变成个被继母迫害的小可怜,连腿都折了。
更可气的是连自己的来历都忘记了,真是越想越觉得悲剧。
尹宿看着院子里练剑的谢辰,活动了一下握着拐杖的手指,叹息一声。
“尹公子何故叹息,可是对我这剑法有什么高论?”谢辰注意到有人到来,利落地收势,反手握着剑柄,将剑锋隐在身后,目光朝尹宿看来。
“谢世子说笑了,尹某不懂剑法。”尹宿轻轻摇头,“只是见世子舞剑的风姿,惊艳不已,一时间心生感慨。”
“有何感慨?”谢辰顺口问了一句,话一出口觉得略有不妥,也许对方只是托词,何必要追根究底。
他正要借口走开,却听尹宿回答道:“我是在感+慨,同样身为男子,我与世子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世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不仅相貌俊美,气质高雅,还多才多艺,实在是让尹某心生向往。”
尹宿本是想着谢世子人好,又是现在大老板的亲戚,多夸奖一下,拍个马屁糊弄过去也无伤大雅。
他哪里知晓,大渊朝男子之间通婚已常态,所以不仅仅是有男女大防的说法,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渐渐有了避讳。他这一番言论放在自己之前的世界只是商业互吹,但是在这里就是明目张胆地表明对其有意。
谢辰活了快二十三载,不是没有人表露过心迹,但一般都是委婉羞涩,借着诗词传信,或者赠送物品表明好感,或者由家人长辈私下商议说媒,哪里经历过这种本人直接上前当面调戏的。 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以对,眉心轻皱,显得一脸凝重,也不开口说话。
尹宿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夸得太过,拍马屁拍的太明显,拍到马腿上了?
他脑筋急转,连忙补救道:“世子的剑法,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又不乏凛凛杀气,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尹某虽不通剑法,见识浅薄,却也懂得欣赏美好事物,字字皆是发自真情实感,让世子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