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记+番外(147)

阴风大作,满山的焦尸发出一层叠着一层的哀嚎。

“我作为工具,预见众生的未来。万物皆苦,污浊不堪,我却连他们都不如,他们好歹有灰飞烟灭的一刻,我却永远被天帝的意识支配,既然控制三界的意识无论属于谁,众生的命运都不会改变,由我来成为天命,有何不可呢?”

“斩元戟怎么会在你手上?”

“神魔祭天后,斩元戟被撕成万千碎片,元神几近被毁。我原先也不知它未死去,某次下界记录一只魔物的生死,偶然看见了他,仅存的气息极度凶悍,昔日神兵沦落成靠吸食血肉存活的魔物,可怜得很,”藏机道,“所有人都以为他没了,既然没人要他,他就是我的了。”

全瑛想到斩元戟对沉星剑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如今总算想不明白了。

它命途多舛,在祭天后本应荣光加身,死而无憾,奈何意外苟活下来,无人知其生,无人敬其行,神兵又都顶骄傲,对主人、对遗忘自己的世界之怨气日积月累,终使其堕入邪魔秽道。

它不知花了多少年才恢复当初贵为神兵时的分毫力量,满腔怨念,遇到同样郁郁不得志的藏机,可谓是时也命也。

全瑛并非不同情这对落难主仆,也无法认同二人的做法。

“藏机,收手吧,”他说,“你利用乐旻直属神官的身份,连同斩元戟在下界布局,我和沉星遇见的也只不过是你们所为的冰山一角,我知道你们有怨,但别迁怒于无辜之人,他们于你们,本是无罪的。”

“无罪?”藏机嗤笑,“陛下,不知我痛而活于事,本就是罪。”

“连朝空都没有权利让众生迁就于他,苍生多不知你真身,不知你心中苦闷,他们也只是好好活着,过错怎会是他们的?”全瑛道,“藏机,你太霸道了。”

藏机瞪大眼狂笑不止,脸上逐渐染上乌黑的浊气,他指着全瑛,笑得合不拢嘴,继而暴怒道:“你说的好听!若是换做你呢?换你来承受永无止境的为人驱使,你会为了这群无知无觉的蛀虫没日没夜的奉献么?!他们有什么值得我当大圣人的,反正最后都要魂归天地,不如他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全瑛认真道:“我不会的,无论是什么生灵,哪怕是天道,都会出错的,顺其自然就好,我是为天下而谋的神,神的子民有怨,有恨,说明他们需要神的指引,我不会为了自己不痛快而杀生造孽的。道义素来如此,你不过是选了最不可取的手段来为己而谋!肆意杀生妄为者,终不能主宰三界!你痴人说梦罢了!”

一语罢了,藏机尖叫着被黑气裹住,此方天地动荡不已,紫金神光大涨,覆盖住千疮百孔的焦土。

两件神兵正拼个你死我活,察觉到天上的动荡,都不觉一愣。

结界外,琼渊的刀剑一颤。

结界有变。

巨大的怨气破开结界,朝外扩散,这头刀光一闪,琼渊打头阵,齐力将结界的裂缝撕开到最大,遂直行而入,另一头的沉星剑也不顾斩元戟的阻拦,飞身冲进怨气。天移地转,天空中的两只血眼旋转不止,一片腥风中,沉星剑看到一团紫金色的光跌落下来。

“全瑛——”

光团逐渐化作人形,向下坠落,沉星剑快如闪电,一把将人拉住。

全瑛神色茫然,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看见眼前的满是煞气的男人,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沉星剑见他如此,生怕他出了什么差错,亦睁大眼盯着他,一时间失了言语。

“……阿泽,”半晌,全瑛才道,“方才我有想到你。”

沉星剑嘴唇颤抖,低声道:“你无事就好。”

此时,方才一直被堵在结界外的仙魔妖也到了,三界大能悉数在此汇合。

乐旻眼里根本看不到这两人间微妙的气氛,冲上去道:“全瑛,怎么回事!”

“方才藏机想要吞噬我的元魂,被我识破了,”全瑛想了想又道,“他太过激动,连元神都在颤,我借机逃脱了。”

琼渊抬头看天,道:“他在那。”

众人闻言,皆向上看。方才藏机心绪不稳,导致结界被破,如今怨气向四野涌去,黑云密布的天幕此时不见光亮,如同死去一般。

而属于天道邪念的魔气,在方才一瞬间的减少后,又升高了,好像他们身在空中,是被它的怨念挤在中间的。

巨大的秽气笼罩在上空。

“……”

天幕中传来模糊的声音,只见云幕被拨开,露出一个高大畸形的人形。

那人形八臂熊腰,像是由雾气聚成,通体漆黑,隐隐可见岩浆般炙热的血光,金色的眼盯着他们看,盛怒难却。

怪物。

唯有那双眼,可以证明他曾经是神。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怪物磨牙奸笑:“你们死了,秩序便是我的了。”

说着,举起手中裹着怨气的戟。

全瑛瞪大眼。那是斩元戟的原身,他见过沉星剑的剑形,对那修长优雅的形态喜欢不已,见了斩元戟这幅黑一块红一块、像是被邪愿侵蚀殆尽的模样,不免心惊。

若是阿泽也变成这样……不,不会的,他不会让他变成这样的。

空中的怪物仰头高吼一声,天地间的怨气悉数奔赴而来,与此同时,乐旻又吐出一口血。

他加快了吸食朝空与其他神神力的节奏,只为了强己弱人,将他们杀干净。

不知何时,童轲怀里的少年又醒了过来。

“大哥哥,他们是谁……?我们,我们怎么都飞在天上?”

童轲面无表情,在他头上重敲一记,冷声道:“清醒一点了么?说说怎么办啊,陛下?”

才赶来的众人原先都未注意到这个与普通人无异的少年,眼下见他眼神一转,周身聚起拒人千里的威压,登时大惊。

朝空道:“他的堕落和孤有关,劳驾各位为孤开道,送孤上去。”

他说得轻巧,听在众人耳中,便难如登天。

那可是业已掌握了昔日天帝大部分力量的天道邪神,再加上斩元戟,寻常仙家全无近身之法。

“我去。”

“我来。”

说罢,琼渊与沉星剑互看一眼。

朝空如今废了,他们的确是最有机会接近上头那俩怪物的两个人。

全瑛心知这是沉星剑当仁不让的事,适当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沉星剑目光投向他,他点点头,只无言地看他。

战场一别,等来的兴许是回来,亦可能是死别。

大局为重,没什么好说的。

朝空道:“好,走。剩下的诸位尽量离远些。”

童轲眼皮一跳。

“……你要干什么?!”

“祭天。”

于是乎,琼渊开道,以至刚至阳的神力劈开浊气弥漫的天空,邪神挥舞着手臂直击而下。琼渊一手执刀,一手将少年形体的朝空往上推。

他如今神力微稀,看在众多怨鬼眼中便是块肥肉,然而他手中的黑剑血光大涨,便将靠近者吞噬殆尽。

在肃正帝君与沉星剑的庇护中,他裹着风,终于来到怪物身前。

怪物看着神色淡然的朝空,露出血口:“你还来干什么?让我吃了你么?”

朝空摇头:“孽障,住口。”

“你如今靠什么拦我?!”怪物大笑,“我靠你的力量变成现在的样子,你没有多少神力了,而这部分神力,也将为我所用!”

“孽障啊,孤给你七情六欲,让你像正常的生命一样活着,你却不知这本就是在补偿你的辛劳,你不是孤,孤本以为,把你送回三界久了,你也能沾上三界生灵的情感,是孤错了,”朝空叹气,轻抚剑身,“劳驾。”

剑以微鸣回他。

怪物大笑不止:“你哪还有神力对付我?你……”

他脸色一僵。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一愣。

“这……这是……”

他们生于天底,习惯了头顶亘古不变的秩序,如今那个秩序的具现轰然崩塌,只觉头顶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凿开了。

支持天道秩序的神魔离开虚空,天道轰塌。

两股强大的力量由虚空来,洪流般涌入初代天帝略显单薄的身体。有了他们的支持,朝空额上的天命印金光大涨,竟如全盛期一般。

怪物大惊失色:“你!你!”

朝空举起剑,悲悯地看着怪物:“孤失去了神力,但可以借他们的力量一用,原本的天道生出你这样的怪物,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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