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绪也曾见过尾崎红叶亲自杀人的样子。
那双只能用来写字的手利落的抽出伞柄里的刀,只手腕那样轻轻一转,对方的头颅就滚落到了地上,飞溅的血液如同樱花瓣,可怜的沾在女人的后摆。
光锋一转,场面优雅旖旎的不可思议。
可真绪从来没见过红叶抽烟,细细一杆烟,萦绕的淡灰色气体像极了用朦胧雨丝织成的布匹。锐利的眼透过烟雾向你看来。无论是谁被那双红玛瑙一般的眼睛一看,便被定住了身形不敢动弹。
“真绪……”她的眉间有几分哀愁,唤了真绪过来。
烟味有些刺鼻,可真绪还是搂住了红叶,把脸贴在红叶的肩头无声安慰。
“真绪,你最近不要和太宰他们来往了。”
真绪一僵,这个“他们”所指的内容可就有很多了。
有织田作,有五个孩子,还有……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失踪了。”
红叶悠悠叹气,语气平缓:“他是别的组织送来港黑的卧底。”
“红叶姐姐……”真绪想要起身,却被红叶按着背脊压在身上。
看不见红叶的脸,真绪只能努力从她的声音推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些事情……自己明明还没那个资格知道。
为什么要告诉她……?
“真绪,等事情过去了。”红叶的手掌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到真绪的背上。
“等等红叶姐姐……”真绪心中的猜想越发强烈。
瞌睡像是海啸袭击山庄一般打破了她的防线,她用力掐着手掌迫使自己清明。
可事不随人愿,她眼前的场面快速的模糊起来。
“嘘。”
真绪最后听见红叶说:“乖一点好吗?”
昏睡过去的少女眉头微皱,红叶怜爱的抚平。
真绪真的是长大了,从天天粘着她的小女孩成长为如此优秀的孩子。
每每听闻属下对真绪的赞不绝口,她都很欣慰。也就是在称赞声中,那个依赖着她的小女孩渐渐消失了。
她变得懂事了,尤其是在被派到太宰底下学习后。
不会再扯着她的袖子撒娇,不会再全心全意的看着她微笑。
也接触到了那种恶心的东西……
真绪她……开始不愿意杀人了,虽然没有很明显的表现,但与她相处如此之久的红叶却感受到了。
她想要逃离这个对她来说应当是“归宿”的地方。
这些……全都是因为她看到了光明。
那种虚无可笑的东西。
就像当年的那个愚昧的女人一样,天真的以为能活在阳光底下。
丰沛阳光被纱帘弱化了,柔柔暖暖地洒在被子上。装饰柜上摆着一瓶白玫瑰,绿色的茎插在干净的清水中,再往上的花朵簇拥在一块,像是睡梦中那艘洁白的飞船。
花朵很新鲜,应该是刚换没多久。
红叶姐姐果然这样做了。
她刚才去试着开了开锁,完全没有办法。她被困在这个房间里,每天三餐都由人从窗口送来。刚才来人送了早餐,她试图使用异能,可是她连来人的手都没见到,更别提控制了。
手机倒是没有收走,但是电话卡被拔了,网络也被切了,只能当个有年月日的表来用。
看时间她是昨天被软禁的,第二天早上才醒了过来。
真绪的身体素质不行,撞门不可能能成功,而且听敲门声,那门还是两层的。
被太宰治硬塞到口袋里的细铁丝也没了,房间里的设施都很简单,没有电器。
开锁和撞门都行不通。
真绪把视线移到窗户,那是全封闭防弹防爆的玻璃。
桌上有供她自娱自乐的白纸和蜡笔,备的是一个星期都用不完的量。
红叶姐姐敢这样做,一定也有森鸥外的默许。
真绪又绕着房间走了几圈,这才无力地坐回了软座里。
这房间干净的很,只有必要的家具和那瓶装饰的白玫瑰,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逼了自己吃了几口早餐,然后把盘子放回窗口。蹲在那里等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人来取了。
可是照样,她连来者的手都没见着。
她完全被困在这个房间了。
第59章 奢望与真绪与作之助
今天是真绪被软禁第三天。
她没有自虐的闹绝食,如果饿得虚脱了,那就更容易被摆布了。
用蜡笔在纸上列了列现知道的信息,真绪越列脸色越差。
织田作为什么突然忙了起来?他在忙什么?港黑防守森严的高端武器库为什么被袭击?坂口安吾已经扣上了卧底的身份。
这一切的一切都穿的起来了。
她必须马上出去!
窗口传来声响,真绪站起来对对面的人喊道:“红叶姐姐,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不错了,那个每日送餐的一定是红叶姐姐。
尾崎红叶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把餐盘放了上去。她向前走了几步,还是转过身冷淡道:“没什么好谈的,你给我乖乖在这呆上个四五天,等一切都解决了……”
“这事情解决不了!红叶姐姐你放我出去,我必须赶快……”
“听话真绪,妾身这是在保护你。”
“不是的。”真绪的手按在墙上收紧,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位友人了。
红叶听对面半晌没有回话,心肠也软了下来,“真绪乖,你想要什么和妾身直说,妾身都会给你的。”
这毕竟也是她看着的孩子啊,她也舍不得把真绪软禁起来,这是逼不得已,要不然……那个男人会杀死真绪的。
羽翼未满的异能者,与其冒着风险流放,不如让其永远安眠与摇篮里。
死人才不会变成组织的绊脚石,这是她从先代首领那就一直明白的道理。
“我要出去,我要去见我的朋友!”
“真绪!”红叶猛的一拍墙壁,声音也低沉下来,仔细听还有细微的颤抖,“那个在底层工作的红发青年就是你的朋友?”
真绪感受到了红叶的怒气,可是她清楚自己不能退缩,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每次友人陷入困境时,自己却像是神坛上被供奉的木偶一样无能为力。
她不要这样!
“是。”
周围安静得吓人,但对于真绪来说已然是这个房间的常态了。今日的阳光依旧明媚,一无所知地普照下来,那白玫瑰的叶子有些萎缩了,却还是高昂地仰着头颅。
真绪知道红叶被她激怒了。
从失去记忆到恢复记忆,她对待旁人的方式都改变了,可唯独对红叶不同。她一直很听从这位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教导者的话。
从小事到大事,无论什么都会把她的教训放在心头。
在红叶的面前她一直是“乖小孩”的形象。
只有这次,这是她第一次为了别人不留余地的拒绝了红叶。
“渡边真绪。”红叶压抑着五味陈杂的滋味,“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去见他,他是我的朋友。”真绪一字一句的重复。
“你把我放在哪了?就为了他……你不惜……”红叶停了下来,她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当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
无非是从港黑高层的地位一落千丈,无非是被下通缉令,无非会面对来自各方的追杀。
这些和友人的性命遭受危险比起来,都成了“无非”。
“红叶姐姐,我知道的。”真绪看着瓷釉碗中还飘着热气的味增汤。
它摇晃着,宛如蛰伏在深林的野兽,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组织的本质。
空气沉寂,要人窒塞的氛围笼罩与隔着一面墙的两人。
“咔嚓。”这一小声仿佛投入寒潭的小碎石,打破了真绪的心境。
尾崎红叶手撑着门把,她朱唇轻启:“你会明白的真绪,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明白。”真绪上前几步迈出第一扇门,“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多么熟悉的眼神啊,她视如妹妹的孩子如今也要遭受她曾经经历过的痛了,真绪也像她一样,要飞蛾扑火般地奔向光明与自由。
红叶放下手,目光一寸寸的慢慢在真绪脸上移动,那般深沉的模样好似要将她牢牢描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