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田园妻(6)

她吹响竹笛,没多久,山脚下也传来一长一短的笛音,似在询问有什么事,她再回两长一短,意思是——速来,急。

不久后,一道浅黄色身影像狂牛乱奔似的循着笛声往上山找人。

不一会儿,四喜往树丛后探出头,眨着绿豆大的小眼,不解主子身边为何多出一个满身是血的……野人,尤其对方那一身的恶臭叫人想捂鼻。

“娘子,这人是你打的?”她惊恐的瞧对方一眼,心中感叹,好残暴哦!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主子越来越厉害了。

闻言,罗琉玉往她脑门上一拍,“我看来像殴人成残的人吗?”

“像。”她老实的点头。

上一回有三个男人潜进庄子想行窃,还起了色心想染指主子,结果主子二话不说,将对方打得头破血流。

这事也就她们几个丫鬟知晓,连前院的二牛哥都不晓得,三桐说罪有应得,杀鸡不儆猴,后患无穷,两条腿的虾蟆也敢妄想生吞嫩肥肉。

不过自那件事后,庄子里再也没进过贼了,她听外面的人说,庄子里养了老虎,凶残无比,有进无出。

罗琉玉一听四喜的回答,差点要一脚踹过去,“把人扛回去!”

“是的,娘子。”

扛?男子眉毛往上一挑。

来人光听声音就像年轻小丫头,他十分怀疑对方能搬得动他吗?这是在说笑吧!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一张脸黑得像炭,又气又窘。

个头不高的四喜轻轻一抬手,比她高壮的男子有如一綑柴,头上脚下,轻松地横过她细小的肩头。

“你……你不能用扶的吗?我还站得住。”他羞恼的道,斜睨一眼,一旁女子清雅妍丽的面容映入眼中。

蓦地,他身子一僵,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口中轻喃着一个名字,目光盯着罗琉玉不放。

是她……居然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身穿布衣荆裙,打扮得有如农妇一般,还有个力大无穷的丫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伸向他的黑手也对她下手……

男子两眼多了阴暗,幽深如渊。

“这样快一点,免得你死在半山腰,我可没挖坑埋人的习惯。”

“婉娘……”他小声的启唇。

“咦,你说什么?你要找娘?”瞧这人一脸胡子的,一大把年纪了还找娘?罗琉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了对方一眼,只当他伤重说梦话,没多理会。

第二章 草丛里的男人(2)

屋外小鸟啾啾叫,徐徐凉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习惯在寅卯交接时辰起身练武的男子因为太过疲累,一直睡到辰时才睁开眼,全身的疼痛让他以为还身在军营中,但是床太软、衾被太暖和,一股晒过日头的香气飘入鼻间,让他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忽地,他一笑,笑得苦涩,自嘲异想天开,离家多年的他怎么可能重回故里?他连一双儿女都没抱过,匆匆来回,只怕妻小的容颜都模糊,记不清生得何种模样。

唇一扯,他越笑越苦,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只是他再定眼一瞧,才隐约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里不是血腥味和汗水充斥的军营,好像是……农庄?

记忆如回溯的河流,飞快的涌现脑海里,受伤后的情景一幕幕栩栩如生在眼前,他似惊又喜,还有一丝丝不确定,想到自己早先是不是看走眼了,因为思念过度才自欺欺人的生出幻觉。

可是她真的太像陈婉娘了,即便聚少离多,他还记得妻子新婚夜的羞涩以及送他出城的泪流满面。

婉娘,他的婉娘……

“老爷爷,你睁着眼睛睡觉吗?”好奇怪喔!眼珠子动也不动,一直盯着上面看。

老……爷爷?

听到那童稚的声音如此称呼自己,男子一脸错愕的转过头,正好对上一双天真又好奇的干净大眼,一个紮着两球小鬏鬏的小女娃两手托腮,趴在他床头看他。

一瞬间,他觉得这张没他手掌大的小脸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他想不起像谁。

可是老爷爷……他有这么老吗?不过胡子多了些,遮住半张脸,由于一路上遮遮掩掩的,他没想过要剃掉。

“我不是老爷爷,是叔叔。”他努力装出严肃的面孔,可小女娃一露出八颗糯白小牙,他就泄气了。

他板不起脸呀!这孩子太可爱,谁家的孩子养得这么好看,脸蛋白嫩透红,一双灵活的眼像镶了琉璃珠子一般,流光溢彩,黑白分明,还透着一丝灵秀。

“是爷爷,因为你有长胡子!但耿爷爷的胡子是白的,你的为什么不是白的呢?”她双眼眨呀眨,不甚明白。

耿爷爷是耿家兄弟的父亲,原本住在老家,由另一位兄弟奉养,不过罗琉玉善待底下的人,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了,便将老人家接过来。

两户人家十来口,也算是人口众多,一进院子根本住不了,于是罗琉玉在山脚下划了一块地给他们盖屋子,一排的屋子有两院子,正好住两家人,中间隔了竹篱,开了道小门,方便往来。

“不,是叔叔,我不老。”他才二十有三,哪老了?

男子和一个孩子计较起来了,强调自己还年轻。

莲姐儿眉头打了个结,很是困扰,重申,“老。”

“不老。”他再次纠正。

“老。”

“不老。”

“老。”

“不老。”

“老。”莲姐儿和他杠上了,樱桃小嘴抿得很紧。

“这不叫老,你看我的胡子没白,我是受伤了,才看起来有点狼狈。”遇到了一颗小顽石,他失笑的退让一步。

“真的?”莲姐儿小手偷偷摸他一下,又快速的缩回,像偷油吃的小耗子,双眸睁得又圆又大,煞是可爱。

“是真的,伤得很重。”他抬抬手想让她看自己的伤口,却意外看到结痂的疤痕,心下一惊。

伤口有好这么快吗?他到底昏迷了几天?十天还是半个月,为何他一点知觉也没有。

小女娃目露同情,“你好可怜,我娘很久以前也和你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和哥哥都好害怕,娘一直不醒,叔祖母说娘快死了,要给她准备寿衣……”

“你娘?”莫名的,他心口一痛。

“爷爷,什么是寿衣?寿衣漂亮吗?莲姐儿也要一件。”她要跟娘一样,穿得美美的。

“是叔叔,不要再喊错了,还有,寿衣不是给活人穿的,你……等等,你叫莲姐儿?”是巧合吗?男子心跳加快,手心微微冒汗。

“是呀!娘叫我莲姐儿,我三岁了……不,过了年,四岁,嘻嘻……我长大了。”她高兴地掰着小肥指算了起来。

短短几个月,原本瘦得皮包骨的两个孩子在罗琉玉的精心喂养后,一个个像雨后的春笋长得飞快,当初从陆家带出来的衣服全不能穿了,孩子们长个子又长肉了,看得出眉清目秀的好模样。

“你……你的本名可是陆锦莲,是五月出生?”他问得很轻,隐约听得出话中的颤抖。

莲姐儿一听,小脸儿笑得像朵花似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神仙老爷爷吗,会掐指一算?”

又是老爷爷……男子哭笑不得,看她的神情多了柔和,“你哥哥比你大两岁,叫陆锦年对不对,小名年哥儿?”

“嗯、嗯!哥哥坏,欺负人,不给莲姐儿糖吃。”莲姐儿很生气的哼了一声,似是结下不解之仇。

“糖吃多了,牙会坏掉的。”男子伸出手想抚抚莲姐儿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眼眶微微泛红。

“我娘也这么说,娘也坏。”不给糖吃的人都是坏人,她牙齿没坏,是好好的,他们骗人。

“你娘……把你养得很好。”他语带哽咽,有一丝激动,又有些愧疚,心下庆幸自己还活着。

难怪他刚刚觉得小女娃眼熟,她像他,眉眼、小嘴,五官轮廓活脱脱是幼时的他,有股书卷气,那时的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不少人以为他是姑娘,当他是女扮男装。

“爷爷,你认识我娘?”莲姐儿偏着头,双手拄着下巴。

“是叔叔,也不对,你该喊我……”他说不出口,话到嘴边便顿住了,他还处在危险中,身分不宜外泄。

“叔叔,你长着胡子怎么吃饭?你的嘴巴在哪里?你用鼻孔喝汤吗?”这人明明很老了,还要人叫他叔叔,受伤的人真可怜,伤到不知道自己很老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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