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藏到水泥门的后面,只留下阿奎站在距离门缝最近的位置。
然后,大家听到有人在门的另一边稀碎地开着锁,稍后,大门无声无息地从里面推开了。
阿奎从门缝跨进去,将两桶水递给沈泓渊,然后又抱着一袋子的菜送了进去,最后,他递给沈泓渊一包衣服,道:“姐姐的。”
沈泓渊莫名地有些感动,刚要接过去,李翔跨进了门,一把抓住沈泓渊的手。
沈泓渊惊悚地向后挣脱,甩掉了站立不稳的李翔,转身向走廊内跑去。
李翔和三个兄弟相继跑了进来,尾随追及着沈泓渊。
阿奎呆呆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内疚和无奈的神情,他看着沈泓渊狼狈奔逃的背影,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宁新洁穿着沈泓渊墨水蓝的T恤,袖子宽大,她也不挽到袖口上,任凭袖子耷拉着,她没有合适的裤子穿,套了一件沈泓渊给她买的过膝的鱼尾裙,头发像野草般纠缠着,凌乱披散到腰间,她神情委顿,两眼专注地在走廊另一端的窑洞里逡巡着,起初,她只会在有灯光的走廊里穿梭,日子久了,实在厌烦了,她尝试着走进每个黑暗的窑洞,探索新的事物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后来她发现每隔几个窑洞,就会有一个通风好的窑洞,就像沈泓渊住的那个窑洞一样,她怀疑这样的窑洞里会有通往外界的出口。偶尔路上能碰到一只老鼠,她也不会惊恐地大喊大叫了,反而觉得那是一个可以和平共处,且时不时相互凝望的生物。
今天,她刚从一个窑洞里溜达出来,发现沈泓渊正从对面右侧的水泥门向这边跑来,她觉得诧异,沈泓渊什么时候有过如此惊慌的表情,她猛地抬起头,看见远处跑来四个人,其中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矫健的大个子,那是一个令她熟悉的身影,天哪,那不是她朝思夜想的爱人吗?她惊喜地捂住了嘴,激动的心快要跳了出来,她刚要喊李翔,沈泓渊跑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将她一把揽到了他的臂弯里,她的脖颈被套在他环住的胳膊里。
“别过来,李翔,你不要过来。”沈泓渊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横放在宁新洁的脖颈下,朝赶上来的李翔和另外三个人嚷道。
宁新洁已经看清了走近的李翔,李翔瘦得像换了个人,她知道他为自己的事,披肝沥胆,操碎了心,难以抑制地泪崩了,哽咽地喊道:“翔子,快救我出去。”
李翔见到宁新洁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地被沈泓渊劫持着,就像万箭穿心般的钻心的痛,强行压制着火气,指着沈泓渊道:“沈泓渊,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拿她当你逃命的人质,你真他妈不是个男人,过去咱们认识那么多年,我算是瞎了眼,错看你为正人君子!”
沈泓渊故意刺激道:“李翔,我知道你爱她,可是我恨你,凡是你爱的,我就会毁掉,让你痛不欲生。”
“你放开她,作为男人,我们面对面地谈,我不希望你拿女人当谈判的条件。”李翔气愤不已。
沈泓渊冷笑的望着对面的人,道:“你们人多,我如何能和你谈判,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他挟着宁新洁边说边后退,一直退到了他自己窑洞的门口,猛地将宁新洁推向李翔,快速拉上了那扇他早先做好的木门。
李翔接过宁新洁,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旁边的三个警察全冲到了那扇木门前,其中一个警员掏出一把枪,道:“沈泓渊,你不要妄想逃脱了,你今天是死路一条,你这个罪大恶极的毒贩和绑架者,赶紧伏法吧!”
另外两个人用脚踹着木门,从缝隙里可以看到沈泓渊手不停地摆弄着什么东西。
李翔高声道:“沈泓渊,这个地道的两个出口,都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你要么跟我们走,要么就只能自取灭亡,我劝你还是理智一些。”
沈泓渊狂放地笑道:“李翔,我不会让你抓住我的,哪怕我化作一缕青烟,也在所不惜!”
宁新洁在李翔的怀里打了一个寒颤,这句话听着很耳熟,沈泓渊曾经和自己说过相同的话。
“不好,她要自爆!赶紧后退!”宁新洁扯着嗓子喊道。
“新洁——我爱你——再见!”从木门后穿透来沈泓渊那熟悉清朗的声音,宁新洁似乎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是面带微笑的。
“砰——”一声巨响后,瞬间,从窑洞上方和四周滚落下一阵砂石风暴和粉尘雨,木门被炸得零星稀碎,火光充斥了整个窑洞,炽热的烟雾和急剧上升的温度把人熏得睁不开眼也喘不过气来。
李翔抱着宁新洁扑倒在三十米之外,另外三个兄弟也躺倒在地面上,李翔虚着眼目测了一下,万幸的是,还没有人伤亡,但洞内随时可能产生新的地下塌方,为了防止火灾引起的缺氧窒息,所有人都撤到了水泥门以外的地方。
李翔给消防队打了救援电话,没过一会儿,背着灭火器的消防队员赶到了地道内,几个消防员拿着灭火器一齐向火焰喷射,紧张有序地进行着灭火工作。
这时,法医、技侦人员和陈东带的人都赶了过来。
李翔简要介绍了刚才营救人质的过程。法医和技侦人员很担心灭火行为会造成对犯罪现场的破坏,李翔说如果不灭火,可能连现场都要被大火烧干净了。
法医和技侦人员都显得很无奈。
消防队长过来说,大火已经被灭了,他们的人马上就撤出来,现场他们就不动了,留给警察处理吧。
消防队的小伙子们出来时个个面目黢黑,汗流浃背,面罩上全是烟尘和汗雾。李翔率警务人员对消防队员们表示了感谢,一一握手后放他们离开了。
李翔带着法医和技侦人员再次进入地下走廊内,开始勘察现场。
宁新洁呆呆地跟着李翔,李翔本想让她先回去,但很担心她目前的状态,遂让她跟在自己的后面。
李翔和宁新洁站在爆炸窑洞的外围。
法医和技侦人员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现场。
现场内面目苍夷,乌黑一片,净是是粉末和大小不一的碎片。
张法医摇着头从窑洞中走过来,对李翔说道:“我干了这么多年,还没碰到这种情况。”
李翔问道:“什么情况?”
“从目测来看,现场没有任何遗体相关的组织碎片或尸骨,那些粉末就很难判断了,需要通过检测才能下最终的结论,但我从经验上推测,我觉得现场很可能没有嫌疑人的尸体。”张法医抬向上推了推他的镜框,一双漆黑的眼珠透过镜片直视着李翔。
李翔脸色沉了下来,微微转头,看了眼宁新洁。
宁新洁蹙着眉头像在极力回忆品味着什么,倏然间,她垂下的双睫微微抬起,眼眸张大,不禁恍悟道:“沈泓渊曾和我说过,他宁愿化作一缕青烟,也不会被你抓住的。”
李翔感觉很茫然,他觉得这不科学,就算爆炸也应该留下遗体的痕迹,难道这真的超出了他对科学的认知。
技侦队的小李还在窑洞内拍照和采集证据,突然感慨道:“这窑洞里怎么有风啊!”说完,他下意识地抬头,眼光掠过窑顶,看见斗拱顶水平线与墙面交接处有一个盆口大的窟窿,从那里可以看到隐隐斑驳的日光,“我的天呐,这里还有个洞啊。”
几个警员跑了过去,李翔让一个兄弟架着他站上去,他一窜就把住了窟窿口,然后爬出了窟窿。
几个警员和消防员在下方问道:“李翔,上面是什么地方?”
远远地从洞外传回李翔气愤填膺的声音:“他妈的,这里就是白塔寺啊!”
没多久,所有人都急聚到白塔寺的院落里,前前后后搜寻了好几遍,根本没有看到沈泓渊的身影。
正午时分,白塔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通体的洁白,这使得一直处在黑暗中的眼睛不太适应,宁新洁赶紧转头,将视线转到了松树的阴影下。
李翔捧起宁新洁楚楚可怜的脸庞,眼波温柔地望着宁新洁的眼眸,唇边绽出那令人治愈的笑,深沉而明朗道:“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李翔的笑容和声音就像一缕穿透乌云,驱散阴霾的阳光,即刻缓释了郁结在宁新洁心中的焦虑、耻辱和阴郁等所有含混不清的悲观情绪。
宁新洁终于在嘴角弯出丝笑意,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