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起腰背缩在薛洋怀里,紧紧握住他温暖的手掌,想哭却死死忍住不敢,宋岚问的果然对极了,纵观他和薛洋前世相遇,今生相逢,他又为薛洋做过什么?仅仅是不知情的救他一命,就换他前世惨死,追悔一生,来生来世还要再一次拿命相抵......
心中百转千回全是和他诸多纠缠,假如今生他不曾主动去见他,是不是他依旧会有恣意明艳的一生?可是见了,念了,也忘不掉了,漫长岁月也再不想思念一个人辗转徘徊,却无法再见。
晓星尘抱紧他的腰腹,贴着他的胸膛呢喃:“你...带我...一起...”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不知何时点起来的秋水香越来越浓,青灰色的薄烟从松鹤口中吐出升起到半空,摇摇荡荡的又四散在屋中每一个角落。
他一直以为薛洋会把迷药下在汤中,所以才放了那么多的枸杞遮去味道,他便假装伤口复发,一边试探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一边也不用再喝那汤,却忘了他会医术一事薛洋知道的清清楚楚,汤中有没有东西一尝便知,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秋水香一起,他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还是被吸入的一些弄的昏昏沉沉,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后半夜的时候那香终于被他逼出体外,绵软的双腿,昏涨的脑袋,也终于恢复了几分。
晓星尘摸索着出了门,朝白天薛洋不在时,打听过的金燃的住处快步走去,据说那是一个经常缠着薛洋的孩子,薛洋对他也十分纵容,说不定他也能就此问到薛洋的去处。
这还是他双眼失明后第一次出门,以往住的时候由于是客人也并没有来回乱走过,他一路跌跌撞撞,额头手心都是摔倒后被石子磕伤的血迹,被夜风一吹,火辣辣的疼,受伤的眼眶也突突胀痛起来。
他心急如焚,第一次觉得金麟台大的堪比一座迷宫,叫他根本找不到,叫他越走越觉得遥远,他焦急的穿过假山回廊,迎面而来的冰凉水气叫他脚步一顿,只差一点就要跌入水中。
身后哭哭啼啼的声音带着怨恨和委屈,毫不留情指责而来:“晓道长这会儿殉情是不是太早了些?我阿洋哥可还没死呢,你急什么急?”
晓星尘恍然回头,越过脚下湿滑的石头急急忙忙迎上前去,“可是金燃小公子?”对面冷哼一声掉头就走,晓星尘狼狈追在身后,急声道:“薛洋到底去了哪里?”
金燃因为要偷偷跟着薛洋而被金光瑶关了一天,本就又气又恨,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跑出来,却又遇见晓星尘在他院子周围四处乱走,被他这么一问,心中无处发泄的愤懑顿时找到了出口,红着眼噼里啪啦骂了一通:“他去哪里管你什么事?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回来就不会盲了双眼,他也不会痛苦自责,更不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他又呜呜大声恸哭起来:“你知不知道烈焰山究竟是什么地方!那是一处幽冥地狱之门!地底下全是岩浆烈火,方圆百里鸟雀不入,寸草不生,根本是一处从未有人踏足的必死之地!”
金燃抱膝蹲在地上揪着头发:“全都怪我!小叔说是有人故意把烈焰山残页夹进书里的,我为什么要给他看!是我害死了他啊!”
晓星尘脸上血色尽褪,在冰凉月光下瑟瑟发抖,他抵在身后假山,惊惧道:“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会死的,什么必死之地,他肯定会活着回来,烈焰山...”他手指也哆嗦起来,这地方他竟然闻所未闻,光听名字就觉得全身已被烈火笼罩。
这让他想起自己魂体游荡时,亲眼所见薛洋自祭魂魄,在命魂灯中烈火焚身痛苦翻滚;即便那样煎熬,他也都一一受下重新归来,所以,一个烈焰山而已,薛洋一定可以活着......
他不住安慰自己,心底却空凉的犹如万年冰霜,他扭着头慌乱的寻找金燃,奔上前攥紧他的手臂,“在哪里?我要去找他,烈焰山在哪里?”
金燃摔开他的手喝道:“你去做什么?去添乱让他分心吗?”他恶狠狠看着眼前人,呼吸急促而疯狂,片刻后又静下来,冷道:“我反悔了,现在就带你去,他要是死了,那你就去地下陪他吧!”
第60章 与君同往
金燃又伤心又愤怒,被晓星尘一刺激,二话不说带着人连夜就偷偷摸出了金麟台,等第二日金光瑶发现人不见时,两人早已经御剑不知去向,金光瑶慌忙派人一路拦截,金燃却学聪明了似的东躲西藏,一路上也没被揪到。
烈焰山地处偏南,偏僻又荒无人烟,若不是金燃在那一日找古籍时偷看了路线图,恐怕拼死也不能找到。一夜并一个白天的时间,两人顺着隐蔽的地方直直向前,路上连半刻都没有多留,才到了离烈焰山最近的约百十里路的一座荒村。
再往前几乎寸步难行,空气里漂浮着一些细小的燃烧过的灰烬,四周温度开始高起来,越走越觉得热的难耐,浑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两人只得又御了剑往前走,到了烈焰山上空,那些高低起伏的灰红色山络逐渐变的清晰,陡峭的山壁变的低而向下,半山腰逐渐被群山围了起来,连绵成了数十里深不见底纵横的裂缝。
而薛洋此时此刻就在那条巨大的地底裂缝附近,他虽然比金燃和晓星尘早走了大半夜的时间,却也差不多才到不久,一路上被聂怀桑的人伏击了也不知道到底几次,浑身上下都已经带了伤。金光瑶虽然暗中派了人助他,但到底不敢明目张胆,所以也并没有太大用处。
脚下几乎全是黑红交错深不见底的细小裂痕,隐隐约约可听见石缝里不断有东西炸裂的微响,薛洋在身上贴了三道符清明符,才堪堪可以忍受被烈火灼痛到无法言喻的痛感。
而对方显然早已经做了打算,有十多个浑身上下凃了不知什么东西的人,还带着十几个无痛无觉的走尸,那些走尸脚腕坠着铜铃,行动间速度极快,又凶又猛。薛洋被缠斗了一路,早就已经精疲力尽,这些东西却还是紧追不舍牢牢跟在他的身后,每一次在他用尽全力时又后退几分,步步杀招却又在关键时候刻意松懈,几次下来已经把薛洋逼迫到了裂缝的边缘。
地火熊熊燃烧,身上贴着的符纸渐渐失去作用,薛洋呼吸沉重起来,每一次吸气都觉得肺部即将要爆裂,而对方除了那群走尸,显然也已经快要抵抗不住。这地方却又邪气,他试了几次,身上的阴虎符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别说驭鬼驭尸,连拿出来都废了他好大的力气。
刀剑铮鸣声越发急促,火灵芝就在地底深处那些被滚动岩浆包围的中间石壁上,薛洋心中焦急起来,虽然来时做了必死打算,但他必须要留些力气想办法下去,否则这次就算送了命也是白来一趟。
他在这边打缠不断,晓星尘和金燃却也已经逼近烈焰山山腰,两人几次御剑下行,都被冲天热浪迎头打的头晕脑胀,几度差点翻下山去。到最后烈火腾烧中熟悉的刀剑声接连不断相互碰撞,霜华几乎是毫不犹豫带着两人冲下山腹。
一下地几乎就站立不稳,金燃半边袍子扫进岩石缝隙,瞬间便化成飞灰,要不是眼疾手快一剑砍下衣服下摆,只怕整个人都要被拖去地底。他吓得手脚乱颤,不住的在地上乱跳,脚底的温度令他觉得走在火中铁板,连飞起的头发都要烧个净光。
但好歹他还顾及着晓星尘眼盲,一边嚎一边扯住晓星尘的袖子,以防他不小心跌进四周纵横交错流淌着滚烫液体的地缝。
晓星尘持着剑走的极快,霜华呜呜咽咽震动的手掌发麻,而那些走尸的恶嚎声也全部闯进耳中,他看不见,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火,都是凶狠嚎叫的走尸。突然,他停住脚步四处张望,拽住金燃手臂急道:“薛洋呢?可看见他了?”
金燃汗流浃背,一张脸热的似火,摇头道:“看不见,有十几具走尸还有人,应是被围在里面了,他应该没事。”晓星尘微不可见的吁了口气,手一紧迅速往上,抓起金燃肩膀朝霜华指的地方飞了过去。
薛洋边战边退,加之来时路上,几乎是打斗了一日一夜,早已经力竭不支,身上的符纸也已经完全失效,每动一下,全身皮肤都似乎想要融化,终于,他咬起牙齿朝身后看了一眼。
黑红色冒着热气的裂缝像是一锅翻滚的铁汁,远处深不见底,近处浓稠液体不断涌动,而那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火灵芝就在这裂缝下的石壁上生长。上次他并未下来,只在半空中把聂明玦尸体抛下来时远远看过一眼,当时不曾在意,如今连具体位置也并不知道,所以,东西要赌,命也要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