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鬼话(20)

从江疏泉投掷银针到鹤鸣接针,整个过程也不过短短半息,快到莹娘只能根据结果推断经过:

“你竟然要杀我家老板!”

江疏泉怒道:“分明是她方才要杀我!”

就算是鬼你也不能不讲理啊!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一个两个都光明正大的丧良心啊!

而鹤鸣则看着那两根银针,整个人都傻了:这是我干的?

别的不说,这个反应速度就很不科学啊。

“你八字轻,天生三魂七魄残缺不全……”曾经师父说过的话突然回荡在脑海中,犹如黄钟大吕,令鹤鸣顿时生出一种极其大胆的猜测:

如果自己的穿越不是偶然,而且那缺失的三魂七魄的指引呢?

所以现在的情况可能是:现代社会的自己穿越到大禄朝,融合了另一份三魂七魄的碎片,现在她完整了?

这似乎也就能够解释她画符能力的突然提升,以及脑海中那些陌生的记忆,甚至是莫名出现的武功……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原本与自己共享三魂七魄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房间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鹤姑娘,”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疏泉才道,“你的情况很不同寻常,呃,不若你先换件衣服。”

鹤鸣整个上半身都湿透了,多余的水正顺着往下蔓延,曲线毕露,确实不合适。

“也好。”

江疏泉抱了抱拳,一开门就差点跟外面作势要敲门的严正撞上,两人都吓了一跳。

“严大人?”

“江大夫?”

稍后,鹤鸣在里间换衣服,两个大男人就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气氛有些诡异。

吱呀一声门响,莹娘从里面探出头来,毫不客气的道:“站远些!”

还有没有自觉了?姑娘家换衣裳,你们贴门站着干啥玩意儿?偷看吗?

江疏泉和严正瞬间读懂了她眼中的提防,不由又羞又气,不过这种事就是越描越黑,两人还是螃蟹似的往一侧挪出去两丈远。

莹娘哼了声,又问严正,“严大人今日过来,可是王秀才的事有眉目了?”

严正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这”

莹娘砰的摔门进去了,“知道惭愧就闭嘴吧。”

严正:“……”

江疏泉:“……”

此时此刻,两人的脑回路空前一致,对视看到彼此脸上写满的脏话后,齐齐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鬼斗。

“没想到两位竟是旧相识。”严正努力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江疏泉摇了摇头,“严大人误会了,在下只因着王友德的事与鹤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今天过来是出诊的。”

“出诊?”严正一愣,“她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还生龙活虎的虐鬼,一个顶仨来着。

“听在她身边服侍的人说,”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江疏泉还很艰难的迟疑了下,“咳,据说鹤姑娘昨夜便噩梦不断,今日早起更是直接昏厥,怎么都叫不醒。不过我方才施了一针,现下看着倒是无碍了。”

非但无碍,而且还多了一身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好功夫……

想到这里,练武遇到瓶颈的江疏泉竟然有点酸溜溜的:如果做几回噩梦就能让功夫突飞猛进,他愿意啊!

“昨夜……”严正跟着重复了遍,随即陷入沉默。

两人都是碧潭州地界上混的,素日多有往来,对彼此性情也算熟悉,江疏泉见他神色有异,兼之自己心中也是狐疑万分,便问道:“严大人可是有心事?”

严正犹豫了下,忽然四下看了几眼,见没有外人在才拉着江疏泉往楼梯拐角处去了,然后压低声音道:“昨夜城中死人了,你可听到什么风声了么?”

江疏泉闻言一凌,“什么人?”

“是个更夫。”

“更夫?”

“不错,”严正点点头,眉头紧锁,“我已命人去查过了,祖孙三代都是本地百姓,老实得很,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江疏泉挑了挑眉,“若是不便,严大人就不必说了。”

所以说入了公门的人就是这点不好,时间久了难免沾染官府的迂腐之气,干点儿什么都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叫人好生不快。

严正面上一红,索性抛开所有包袱,从腰间掏出一件东西递过去。

江疏泉一见就低呼出声,“是管碧莹那魔女的六棱血镖!”

六棱血镖乃百鬼窟右护法管碧莹的暗器,因边缘皆有倒刺,内有血槽,一旦入肉便是血流不止,若要硬拔必然进一步扩大伤口血肉翻卷,可若不及时拔除,便要流血过多而亡,出了名的阴险毒辣,也因此而得名。

江疏泉重重的叹了口气,面上难掩担忧,“前些日子就有江湖传言说百鬼窟近来异动频频,不曾想右护法管碧莹都亲自下山,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百鬼窟都将近两年没动静了,久到不少江湖人暗中揣测是不是已经悄悄解散,谁知他们又赶在武林大会前夕兴风作浪,实在不能不叫人多想。

严正收回六棱血镖,闻言也是愁得慌。

江疏泉忽然神色一凌,往鹤鸣所在的房间内扫了眼,心头突突直跳,“严大人,莫非?”

说到这里,他却又摇头,“数年前我曾远远见过管碧莹几面,不是鹤姑娘。”

“这个我自然明白,”严正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还不如就是那姓管的妖女。”

妖女下山,也总好过魔头入世吧?

江疏泉是个聪明人,顺着他的思路一琢磨,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莫非……”

严正才要说话,忽道:“你觉不觉得这换衣服的时间太长了些?”

江疏泉一愣,两人急忙冲回去敲门,“鹤姑娘?”

无人回应。

严正心头一沉,又问了一声,然后抬腿就是一脚。

房门砰的向两侧弹开,室内空无一人,唯有临街一扇大窗向内呼呼灌风,吹得床帐漫天飞舞。

作者有话要说:江疏泉:碧潭州玉壶堂大夫,江湖人称“药扇子”,知名背锅专业户……

第十六章

随着立夏的逼近,最后一丝料峭的春寒也终于退败了,午间的日头已经能把人晒出几分薄汗。

鹤鸣策马向西,直奔嵩山少林寺而去,一路上春光融融熏风拂面,花艳草翠十分宜人。

美景惹人醉,连日来她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一丝舒缓。

“老板,所以您为什么要翻窗偷跑呢?”事实证明,人的好奇心不会因为死亡而消散,莹娘忍了几天,终于到了极限。

鹤鸣眨了眨眼,顺手从路边的柳树上折下几段枝条,飞快的给自己编了一顶草帽戴,悠悠道:“这是个好问题。”

从遇见红衣女子之后,她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开始拥有武力,身体变得轻盈,五感变得敏锐、迅捷,甚至这几日竟有一股诡异的气感自小腹蔓延,沿着某种特定的路线游走全身,酷似传说中的内力……

而在这之前,鹤鸣确定自己对这些一无所知,却在它们出现时感到无比熟悉,好像一切早就存在于脑海中,现在只不过是调阅记忆而已:

她知道自己踩的步伐名为“追云逐月”,是一门极其高明的轻功;会的功夫叫“千重浪”,层层递进,阴柔毒辣……

内力,轻功,武功,这些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如此真实的出现,鹤鸣的心情却无比复杂。

客观来讲,她终于拥有了自保的本钱,应该感到高兴;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根本不容拒绝,强势又生硬的介入她本就乱如麻的生活,却又令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惊恐、厌烦和排斥。

如果一个人连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无法自主决定,那么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呢?

鹤鸣曾自问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且心理素质和适应能力远在平均值以上,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可现在?她不太确定了。

现代社会受尽宠爱的鹤大小姐,大禄朝发号施令的教主,哪个都像她,而哪个似乎也不全然是她……

太多的悖论……

最要命的是,那教派显然不太端正,而作为教主的她自然是个反派,很大很大的反派,甚至那天严正突然来到客栈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事。

具体是什么鹤鸣说不清,但就是知道一旦被缠上,绝对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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