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33)

作者:轩家沐言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鹿卓江后背一震,缓缓挺直,笑着与这位股东颔首。

两人说着话,进入了会议室,原来窸窸窣窣谈聊着的股东们顷刻静下,鹿卓江面上还挂着笑,结果转眼,笑意突僵,抽跳着,他一手按了按胸口,旁的股东从坐到慌张站起,就见他无力地摆摆手,还安慰着他们:“我没事,血压有点高,老毛病。”就在人的帮扶下,坐进了自己位置。

其中一位股东担忧,声量却不小:“这老毛病都多少年了,我是真佩服您,操持着公司上下这么多年,以前没办法,眼看着您这血压越来越高,现在可不一样了。”

说着,不掩饰满心羡慕:“现在可好,您儿子可有您当年的风采,我们这些叔叔伯伯都看在了眼里。”

“就是啊,鹿董。”

这些话,鹿卓江听得一怔。

林书文走进来时,一眼先打量正费着气力,维持住平和的鹿父身上,肉眼可见他气色较之早上明显差了不少,想要笑笑,口罩下的唇角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刹那间阴霾回笼,才有的一丝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戴着口罩,眉眼深邃的对一众股东颔首,直待坐好了抬头,撞进鹿父探究的复杂眼神中。

不论鹿卓江怎么想他……

鹿卓江都不可能会猜得着,那一瓶降压药,他在前天就偷偷给换了药方,对人无害,但同时不具备任何效用,现下他带了紧急备用的真药,以防真的出了事情。

正如他所想,鹿卓江的病情,正吞噬着表皮能见的血色,半老的人,一滴冷汗深浸杂白鬓发,落地窗前汗光微闪,纵使表现的不明显,股东们却心知,彼此面面相觑敲着主意,一致又陷入微妙的沉默。

赶在审议及决议前,有人率先发表了意见,不少人紧跟,语气劝解的对着鹿卓江,劝他卸任。

“够了!”

鹿卓江动了气,话音一落,有个股东直接冷了脸:“鹿董,您这老了,该服气了,总不能一直不给孩子们一个机会吧。”顿了顿,“您不同意也没办法,在座的就何谦没来,何谦跟了您这么多年,现在还不是服了老,把股份自愿交给了林总。”

“现在林总手上的股份,按照章程,他有主持重新票选的权利。”

鹿卓江算是听明白了。

所以无论今天是何结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第二次会议前,小文有把握,让公司里最后顽固的老股东归到他麾下去。

同一时刻,林书文的思绪也在暗涌。

奇怪,他收买的另两位叔伯好似迟迟没出声过,并且他们的持股占比还比较多,思及至此,他沉了眉棱望去,两位叔伯若有所觉,只当看不见,持着相反的建议回击。

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一瞬分不清状况,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来。

带起了一阵风,卷着笑。

“两位伯伯说得对。”

一片澄透的光越过游云,倾斜着的,细尘旋转,她纤细的手搭在门柄上,或许是白皙的近雪,眸光流转,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清媚,却也是明澈的。

股东们立即噤了声。

他们不乏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利益污浊,流于表皮,混迹在圈子里,和大家一样透着同类可视的脏气,而鹿安这人,倒成了最不可触碰的危险,因为起初对她有过心思的不在少数,每一个的下场,无一例外,令人记性深刻。

她总有办法,游刃有余的保护自己。

就见她一进来,细高跟平稳的踱到林书文的面前,迎着他的怔然,掏进他口袋轻巧取出了一瓶药,方才直起身,对那两位向着鹿卓江的叔伯笑笑,脸转了开,倒了杯温水回到父亲身旁。

助他咽了药,才多出心思应付其它,“我父亲身体不适,各位叔叔伯伯也不要太上火了,看现在这状况,一时半会这事儿还解决不了,不如今天会议暂止,毕竟我父亲,目前仍未届满。”

鹿卓江还是不甘心,想当场再讲讲昨晚决定的分股一事,还没开口,感觉女儿将他按了回去,他思考一瞬,只得静了下来。

所以今天这场会议,还没开始就乱糟的结束了。

远在鹿家别墅。

窗外还是清晨的样子,鹿安走前来不及铺床,留着一团凌乱地堆在那,某只竹就瞅准时机,洗的干干净净悄悄地朝它靠近,挪也似裹了进去。

只留软黑的发梢在被子外面。

一整夜没睡,因为安安要他离开,他就不能让安安发现他……只是想想,胸闷地抓着被边往下压一压,堪堪露出眼睛,氤氲出无措,转眼被她的被褥又烹暖,水洗般焕然,便裹着被子,一低头闷得更深,弯下了背脊。

闷着闷着,发梢下的一截后颈,浅浅地泛了粉。

脚踝也蹭出了被子。

棉被包裹的动静歇的很慢,恍惚是做了场梦,身子一颤,便是梦醒。

江默低低地压着一丝气吐出来,低头检查,倏然地吓到苍白,顶着乱乱的头发抱起被子逃进浴室,清洗不小心遗留的罪证。

脑海唯一的念头,不要安安生气。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秋寒渐深,一路经过满是麻锥锥的寒意,冻着脚,他认真盯着地面,拎着一双鞋,垂着眼皮去下楼。

张姨在做着卫生,扫到楼梯口,闻见低轻的步声过来正觉得奇怪,没想到会是他。

只见拔长又瘦的身骨,始终垂覆着眼帘,安静地要出门,明明离得她很近,那神色瞧着不像是刻意的不理睬,而是陷入了隔阂开的封闭。

张姨有些吃惊,碍于吴老爷子在家,只敢小声的唤:“江先生。”

江默回过身,看了看她,继而闪避地挪开了眼。

是对安安好的人……他想着。

垂着眸,拼着微薄的耐心等了等,听对方试探地说道:“您最近还是不要再来了,您不知道,小姐的外公也住了进来,我听说,他跟您的父亲当年有一些误会……所以,才不让小姐去见你,要是让老爷子发现你在这,受苦的就是小姐了。”忍不住,还是问。

“您的父亲,是叫江连洲吗?”

第二十九章

午前起了大风。

老城区的熙攘一如故, 只是树种的更多,一入了秋没人打扫的街路铺了满地枯黄,江默一路行走, 脚骨抽着隐约的酸,连藏在心里的不安,也只是隐约的。

不管多久, 他依然理解不能别人的思维,以前是安安哥哥的死, 现在是他阿爸,这些加起来, 跟他和安安在一起又有什么影响。

不耐烦去想, 背着光进楼道,走廊底下的院子较上次凄清, 空晾着竹竿, 院落上方是一方阴翳,没有云, 有的是浓烈飘拂的菜油香, 引得他一怔, 忽然不想动弹,只剩着手, 刮着裤料的缝织线簌簌响。

哪怕是, 和安安住在一起,在那间别墅……

即使她永远不离开。

他还是不安。

伸出手,要敲门时又放下, “阿伯。”这次开门来的迟些,他叫了一声时隔好久,当试探地准备再唤,老伯的脸出现在门后,没好气的神色:“你又来做什么。”让了开,到底还是让他进来。

江默不打算久留,所以依旧没放下包。

“我要钥匙。”

他的声线清直,目光里带着惯常的湛黑澄净,老伯听了愣了愣,来了脾气:“你要什么钥匙,你那生意做成了吗?”

郁气攒涌,男人这回缄默着,仿佛是情绪被逼到了临界。

这世上真能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即使他不带着攻击力,却令人骸骨寒瘆。

当他再一次平直复述:“我要钥匙,阿伯。”攥着背包肩带,指间暴露一两处血迦来。

脖子上这又添了一块新伤。

老伯瞧着他颈间的纱布,绷不住,抬脚进屋子里翻起屉子,找着了钥匙交给他,“拿去拿去,帮你爷爷管这钥匙这么多年,啥好处都没捞着,还不如给你,就你这样,要是没学会你爷爷那招,你能做的了啥生意。”哼了一声,板着脸大了声量:“还杵在这儿干啥呀,把水喝了快走吧。”

凶得江默怔了怔,看向茶几上的纸杯,是一次性的,他就拿起安静地喝完。

走到门口,转过身来望着躺椅上的阿伯,电视里放着京剧,窗台有了少少的阳光,他垂下眼皮,“谢谢阿伯。”将门替老人阖住。

隔着门板,也能听得到京剧悠长。

现在掌心里躺着小小的钥匙,捂得热了,恍惚有几分烫手,他的铺子,他的房子,他要带安安去看看,不可避免就想到——有多久了?小竹子拿捏不好那形容,怦的透了红现出原形般,收好钥匙,忍不住揉一揉耳朵,绷着步子加快了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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