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假的说真的,将真的说是假的……这种生意,你做的来吗?”
做不来。
不管是他自己,或是阿伯,明明知道他根本没有撒谎的潜质。
不等他答话,手机一震,发信人是安安的号,信件里只一张照片,老伯不清楚那手机送来了什么,就看他脸色刹那越发苍白,发红的盯着屏幕,而后背包也没放下过直接出去。
等着计程车,手机被握的发热,他眼睫微湿,一径木讷地死死攥着它,慢一拍才想起临睡前她的嘱咐,让他谁都别信,隔着嘈嘈切切的街边人声,寒气仍旧钻入指尖。
一辆漆黑的轿车截住了他。
车门被从里打开,后座里老人满身肃穆,眼角也漠然不屑去瞥他,嘴唇微启:“进来。”
出声的霎那,江默一动。
安安的外公。
然而目光细不可察地微挪,宛如犹在出神,静然地落定老人腕上的那串金刚菩提的念珠。
车身发动,他不出声的紧紧贴着车门抵触,取掉背包抱到怀里来,扫见窗上老人阖眸冷峻的倒影,甫一出声,便是沉沉的毫无起伏:“书文打小就喜欢小安,他有本事,有能得到她的资本,论抢,你抢不赢他。”
车子朝前慢驶,这一周围的车辆过多,人群密匝。
老爷子面上浮起浅浅不耐,并不大显露,按住性子轻巧拨弄起念珠,收入他的眼帘,拨着他越显苍白宁谧,睫毛遮着暗晦的雾,凝视着那串念珠,一双手搂着背包相互捋起指骨摸着那骨节线。
越来越急促,混乱的趋向盲目折磨,在老人话语落下后生是一个字说不出,没有人教过他。
要怎么做……
能得到安安……
他不想再等。
第十三章 【必报】
巴黎自八月末便早早入了秋,枫红连延酒庄的路上,唯有酒庄前精心修剪的植被保持着茵绿。
巴蒂斯特的这庄园偌大,成排成行的葡萄树,跟他生意一样繁茂,以至于原本承诺每一季给她酒店供酒,到了目前变成一年一次,所以在车上,鹿安根本没心思瞧风景,想等见了庄园主径直切入主题。
车里下来,管家领他们入了宴会,正是热闹,巴蒂斯特举着香槟对早到酒庄的林书文碰了酒,注意到她时,他笑了一笑,法语道:“你好,小鹿小姐。”笼统的介绍起自己家人及在舞池里的朋友们。
当有男人注意过来,瞧见那新来的女人褪下了风衣露出来长裙,挽起的长发散着尾,扫着纤美的肩颈,一片动人的皎洁,在她含笑起来,比湖水明艳。
非常漂亮。
没看够,猛然被阴沉的面孔遮挡,他对上那道沉寒的视线,一个哆嗦,逃也似连忙避开。
林书文太阳穴上的细筋抽跳着,拽过侍从准备拿走的她的大衣,重新将她裹回去,压着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要是不想套上我的衣服,就好好的穿你自己的。”转身向着侍从,法语流利的道:“一杯温橙汁,谢谢。”
鹿安不明白他抽的什么风,他两只手还按在她肩上,人又高,几近是遮挡住了所有看向她的目光。
包括庄园主。
“……”
将他的手拂开,目前最紧要的是:“巴蒂斯特先生,关于供酒方面……”
“鹿小姐。”那庄园主一声乐呵的笑:“放心,酒会如期提供给你们,林先生作为我的好友,而您又是林先生的未婚妻。”见她神色滞住,忙补充:“对,林先生说过,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所以在这方面上,鹿小姐会比较害羞。”
音乐未止,是舒缓如水的钢琴声。
格子木窗前的蕾丝抽纱,隔着一层纱质,屋子外的葡萄林拥成金丘。
鹿安收回目光,垂眸笑笑,小梨涡漾的深美,复又抬头:“不,巴蒂斯特先生,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家里人口多,他说的应该是另一个妹妹,至于我,我有男朋友。”
“哥哥。”她一口法语,狡黠的毫无畏怯,面前男人不敢置信又不得不抑着狰狞佞气,这里满是人,而他万万没料到,她竟然真的能,轻而易举地放弃递到嘴边的熟肉,明明她最在乎利益,却将他反过来,令他亲自将自己陷入了更不能想的地步。
“我的手机该还给我了,哥哥。”
语末那一个词,刺耳至极的扎挑得林书文瞳孔一紧,他用力地压制下去,只是那股暗怒愈烈,被他不断地压制,再压制,又不断被她挑起,攥住她的手,不顾她挣扎狠狠地拽着走去卫生间方向,拽进去,一手阖门,重重地扑上她掐着她肩膀撞上门板。
咚的一声闷响。
每一晚辗转反侧,只有晚上,才敢放任所有的嫉恨出闸,那每一张照片,呼吸里斥着难忍的涩疼,他几乎狰狞,不断地想,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好?!”
她面庞咫尺,静静地望着他。
室内的灯光映出她眼底漠然,可是气息是暖的,果乳馨软的香,充盈着被他禁锢在胸前与她的空隙。
像极小时候,是能将他融化的冰冷灼人。
冰冷,却绽着令他心悸的光亮。
“安安……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可以等你,我能等,但是你不能再逼我了。”握着她肩膀的动作紧了紧,勉强放手,尖戾犹在,低声又追加:“……跟他分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紧紧的盯着眼前女人。
猝然衣领一紧,胸腹剧痛,被她膝盖正中。
林书文捂腹后退,见到她的脸色已经变了,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难忍的厌憎,扇掸起衣服。
“你要是还不清醒,我有的是办法。”
要不是得从他内袋里夺回自己手机,鹿安早就将膝盖顶上去,这会将它擦拭着,出了门,迎面是疾来的助理。
“安总。”小唐助理附耳说:“您外公把江先生关拘留所里了。”
“说他涉嫌盗窃,盗了一件古董。”
鹿安一滞,冷冷的回过头,林书文还捂着腹,眼里阴霾的笑意接近狰狞,愈发挺拔地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眉宇生了温柔,“安安。”
这一趟巴黎之旅只能匆忙告止。
当鹿安回国,国内时间华灯初上,自己安排的男律师已经将人赎出来,实在不容易,花了很大功夫才能这般撬了老爷子的关系网,能把人安全送回别墅去。
路上她买了蛋糕,记得阿竹生日在最近,可是还没来得及在巴黎为他买点礼物,抱着蛋糕到达别墅前,她稳稳地一手托抱,一边找着钥匙。
开了门,客厅一处的暗灯亮着,茶几前的男人捏着像是佛串的东西,拿小刷子在轻扫。
她开门声轻,换好拖鞋进屋,小竹子至少有两秒钟没有反应,怔怔的侧头看着她。
他立刻起来,鹿安盯着他手上的念珠,多少意外:“这是,我外公手上的那一条?”
唐助理调查了详细经过,阿竹今早出了门,半路被外公拦截带去他朋友家鉴赏古玩,回来的路上,放阿竹下车后不久,又派人将他诬陷入了拘留所,并且从他背包里找着了那件小古董。
同时,外公的金刚菩提子不见了。
老人家自是到过拘留所亲自搜过阿竹,没有找着。
小竹子很安静,比之前他变得又安静了许多,半垂的眼睫下一点点焦距,缓慢抬起,渐渐看的清楚,干涩的唇便嗫嚅解释:“它开裂了,放在他手里,很快会坏。”他放好念珠和刷子,站在那,冷白而空泛,在想些什么。
她想,小阿竹应该是有着报复的成分在,跟她一样睚眦必报。
不管如何,总归他能带回这金刚菩提子,证明本事不小。
拎着蛋糕放茶桌一角,鹿安脱下外套再倒了杯温水回来,还有棉签及蜂蜜,他还在原地不动,“阿竹?”将他引到沙发里坐好,递给他那杯水,刻意转了话锋:“别再想那些了,你生日不是快到了,提前想想有什么愿望。”
等他喝了几口温水,将他的唇擦拭干,鹿安再拿棉签沾上蜂蜜轻轻地涂。
他的唇薄,被温水浸过泛出来血色,经过棉签轻揉,抿着的线条逐渐透着酥人的软,回温了热意,于是她用净后的手去摸,摸得男人抓起裤褶,如初的难耐。
她靠近,吻上覆着薄蜜的甜软,按住他手背。
唇上细细的痒,羽毛拂过样过着细小的电流,一直过入四肢百骸,点燃起焚焚的火苗战栗,直焚上头皮,轰然地爆开空白来,牵的心口发麻,江默反扣住她的手,死死地攥着他的稻草,就在一瞬间,陌生又起疼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