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杜医生跟涯叔为什么会问那些话了。
那些不想选择的路,终究会被他人选择,就连老板也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想要当一把武器,就要舍弃思想。
只是那时候武赤藻忘记了,工具到底是工具,一旦不需要,难免会被放弃。
哎呀,露出獠牙了吗?
古德白觉得有些新奇,他见惯了武赤藻温和顺从的模样,几乎忘记了初次见面时对方护着米琳时戾气又凶恶的神态。
“难道这样不好?”古德白慢悠悠地笑起来,“是枪伤不够痛,还是电人的死没给你教训,你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我这滩浑水里头来,要是不想活了,这年头找根面条上吊也不费事。难道你甘心自己读这么久的书,难得过上的好日子,突然就什么都没了?别人奋斗是为了家人,你有什么家人,你只有自己,要是没了,就万事皆休了。”
这实在是古德白难得的仁慈了。
“为了你。”武赤藻说,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又好像快要发怒,神态有几分骇人,“虽然你根本不在意,可是我愿意为你去死,就这么简单。”
古德白顿感一阵心烦意乱,他忍不住想,要是早知道武赤藻是这样一个麻烦,还不如当初不要把人带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实在是胡言乱语,且不说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就算有卖,要是武赤藻不在,恐怕莎乐美当时出手时,自己就已经死了。
“我让你死,你反倒高兴;现在为你好,你却不愿意……”古德白忍不住道,“你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吗?”
武赤藻只是冷冷道:“我不愿意。”
两人谁也不肯相让,互相瞪视片刻,最终古德白只能败下阵来,他挥挥手道:“随你去吧,出去把门带上。”
武赤藻却没多少胜利的喜悦,他深知一切仍然掌控在老板手中,自己短暂的上风根本毫无意义,可是什么都不说,沉默着提起医药箱往外走去了。
得到新线索之后,古德白就已经有一套计划准备了,他倒不是傻到想赶走自己的保镖,而是认为武赤藻并不适合做这件事。更深层次来说,古德白自己就不想弄脏手,要不是原主人留下的烂摊子,他本来压根用不着涉险去找之前的麻烦,而武赤藻纯粹是之后卷进来的无辜群众,感情用事,不顾后果,还有些许正义感。
怎么看怎么是个刺头。
只不过古德白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刺会先扎在自己手上。
武赤藻的事暂时得放一放,接下来古德白准备见一下康德。
第67章
康德并不难见。
两人的关系长大也没有什么改变, 还是一如既往, 只要古德白想, 康德从来就没有拒绝的权力,当初被送走是这样, 现在见面还是这样。
赝品遇到真货,难免会胆怯心虚, 本人虽然并没有什么过错,但被世界这种欲盖弥彰的气氛所影响, 难免会流露出些许不自信来。因此康德对上古德白,总是如同耗子见了猫,哪怕古德白早已经将他撇到脑后了,他却将这个人刻进了骨头里,恐怕以后都不会忘记。
德康研究的办公室在中心大厦, 位于整个城市的市中心,同样是最繁华的地段, 是古德白三叔的产业, 当然也算是长森集团的产业之一。只不过詹雅在年宴晚会上已经轻飘飘地将这栋大楼送给了三叔, 只要不较真,这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就是古家三叔的。
古德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 余涯在前面开路,大厅的前台小姐生得十分漂亮, 可今天却不是她坐着接待人,而是古德白的三叔。
“三叔,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古德白取下墨镜, 似笑非笑地看着招呼过来的古家三叔,“可不要抢这位小姐的工作。”
前台小姐大概是没见过自家老板放下身段的模样,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毫无排场的年轻人是谁,只是安静地站在后头,偷偷打量着。
“你小子,就会打趣三叔。”古家三叔干巴巴笑了笑,他其实并不擅长应付自己这个好强又极像大哥的侄子,每次见到都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对方随时会拉下脸来教训自己一顿。
这次亲自下来接待,一是想劝古德白别为难康德,毕竟这人现在在自己手下工作;二是詹雅之前打电话来说晚上的话已经被听见了,生怕古德白多心,因此有亲近之意。
“对了,怎么你出门就带了个余涯,不见其他人。”
古德白问道:“什么其他人。”
“保镖啊。”古家三叔一把楼过他,也不管古德白愿不愿意,带着他往电梯处走,“你就带着一个余涯满大街逛,心也真大。”
古德白注意到这里有好几个员工电梯,而自己走的这个显然是特别通道,于是不动声色道:“余涯就够了。”
古家三叔显然是不以为意,不过没说什么,三人一道进了电梯里之后,他很快又再开口:“待会儿说话,多少还是给康家小子留点面子。”
古德白一挑眉:“三叔的意思是,我会为难他了?”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三叔瞪了会儿眼睛,好像一下子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挠挠头发,“我不就是……哎,就是,人家小伙子也怪不容易的,你可别把人信心打击没了。”
古德白大概了解过他是什么人,知道该怎么堵他的嘴,于是微微一笑道:“原来三叔这么殷勤地来接待我,是为了等这一句啊。”
古家三叔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要不是头发被摩丝打好,这会儿非得须发皆张不可,气得哇哇大叫起来:“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刁钻!我哪句话是这个意思了!”
余涯只是在后头冷冷瞅着他,并不说话。
电梯里三足鼎立,可惜刘孙结盟,曹三叔眼见如今显然大势已去,只好在十九楼就出去了:“人在二十三楼,你们自己去吧,气死老子了!”
待到人出去了,古德白才似是无意地说了一句:“这样坦率,虽然不算什么好事,但倒也不算什么坏事,也许是福气也说不定,是吗?余涯。”
余涯含糊其辞道::“大概吧。”
二十三层只有一间办公室,压根不是好不好找,而是压根不用找,可见古三叔的确非常器重康德这个年轻人。
进门之前,古德白还先敲了敲门,他知道办公室必然很大,便转头轻声对余涯说笑道:“不知道里头的人听不听得见。”
余涯这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并不好看,听着古德白的打趣,只是勉强一笑。
哪知很快就有回应传来:“请进。”
古德白便开门进去,果不其然,办公室比他想得更大,瞧着布置装潢,除了办公之外,想必康德还在这里接待客人。他的公司虽然还没上市,但是已被许多人看好,接待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格调绝不能低。
“抱歉。”康德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眼镜,将手头的文件放好,又把钢笔塞进口袋之中,这才重新戴上眼镜,冷淡道,“我刚刚有些忙,请坐。”
这番作态摆足了架子,古德白却轻轻在心里一叹:看来这位康先生的心理阴影不小。
从古德白敲门那一刻开始,这位康先生就已经犯了好几个错误了,这么大的办公室,要是沉浸在办公里,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人敲门;近视的人要是不戴上眼镜,基本做不好事,看镜片厚度,康德近视颇深,他如此反常地先整理文件跟钢笔,然后才戴上眼镜,说明他在借机平复心绪。
古德白在沙发上落座,漫不经心道:“办公室装修的不错。”
康德面无表情地抛出自己的回答:“三叔推荐的,如果你需要,我这里还留有名片,可以给你。”
“不用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自己会找三叔的,说不定他自己会把整个装修队扛过来。”古德白盯着康德好几秒,发现对方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于是又再说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想知道一件事。”
康德冷笑一声,“原来你也有事要找我知道么?说说看。”
“莎乐美现在还好吗?”
康德的脸色迅速一变,他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过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人,也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其实这感觉十分奇妙,因为康德在某些角度下的确与古德白长得非常相似,细看或是正面倒是能看出来是两个人,不过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讲,可能会怀疑他们是同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