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10)

华枝一手攥着萧欤的衣袍,一手紧紧握住簪尾,又轻喝道:“站在我前面,走出去。”

“好,出去、这就出去。”

萧子敬慢吞吞移着步子,靴底滑过地面,发出“划拉”的声响。

“二嫂,说真的,你脾气蛮大的。”对方又在套着近乎,“你脾气硬,二哥的脾气也硬。你们俩这以后的日子,难呐。”

他的靴底与地面发出的响声令她十分不悦,于是女子又皱紧了眉头,“不许再叫我二嫂。”

“好,您不让叫,子敬便不叫。”男子抬高了脚,终于走出山口。

见眼前月色明亮了些,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恰在此时,身前的男人突然眯了眯眼,手肘猛地往后一戳。

说时迟,那时快。华枝眼前突然一闪,萧子敬已猛地转过身形来,大手一把钳住她的素腕,少女手中的蟒袍“啪嗒”一声落了地。

对方夺了她的玉簪,嗤笑一声:“就凭这个,也想伤了我?”

纵是她再怎么小心提防,也敌不过对方大得出奇的力道。她的下巴被人轻/佻地抬起来,月光滞在簪尖,慢慢触到她白皙的面庞之上。

“嫂子,别乱动。莫让簪子伤了您这张小脸儿。”

左颊之上,锋利的簪尖微微发凉。

“嫂子当真是烈性子,”萧子敬握着簪子的右手紧了紧,“不过,我就喜欢烈性子的姑娘,有趣。”

华枝每往后躲一寸,对方就逼上来一寸。到了最后,她整个人又被他压到墙角,她看到男人兴奋的眸子与急不可耐的呼吸。

“嫂子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来呀,嫂子,”他将视线从她的面上挪到胸前,目光突然变得火-辣,“嫂子,您可真能要了子敬的命。”

男子身形高大,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华枝眼前一黑,眼看着对方的整张脸将要埋下,直逼自己的颈窝……

她咬牙,双脚用力地蹬了两下,转眼间小腿又被对方狠狠夹住。

恰在此刻,一道男声于夜幕中响起。那人沉着声音,冷冽而干脆地开口:

“住手。”

萧子敬身形一僵,忙不迭地转过身去,看见来者面容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二……二哥?”他往后撤了几步,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二哥不是在书房读书吗,怎的到这里来了?”

萧欤已换了一身衣裳,闻言,瞥了正在开口的男子一眼,却不答话。

而后,他转过视线来,目光落在了华枝身上。

只见她鸦发微乱,宝鬟也垂着,一双眼中写满了惊恐。清冷月色下,是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男子蹙眉,上前去,于她身前低下身子。

“二、二哥!”

萧子敬做贼心虚,连忙跑上前,看见了被女子踩在脚底下的官袍。

他的心突然“咯噔”一跳。

萧欤将这件官服看得极重,这官服,就如同他的官位一般,旁人是无论如何也碰不得的。因为他将这件官袍披在华枝身上,萧子敬才认定了她为自己的二嫂。现如今,这件衣裳却被人如同摊在地上,践踩踏足。

男子闻声,偏过头来。他还弯着身子,一手握着还被女子踩着的深紫色官服,眼中带着审视与思量。

“又想如何?”萧欤淡淡启声。

“没、没什么。”萧子敬咽了咽口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将地上的蟒袍往外拽了拽。华枝这才发觉自己踩中了那袍子,忙往后退了几寸。

萧欤站直了身子,望向袍子上的脚印和灰尘,眸色一暗。

“在这里,欺负一个姑娘,很有意思?”他幽然开口,问道。

“没、没意思……”

“没意思?”他的眸色一沉,“怎还笑得这般开心?”

萧子敬连忙做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萧欤伸出手,将袍子上的灰拍了拍,似是漫不经心道:“嗯,我瞧着你还是蛮开心的。”

“不开心,二哥,”萧子敬苦着一张脸,“子敬一点儿也不开心,真的。”

他拍灰时,华枝就站在墙角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男子的侧脸极为好看,棱角分外鲜明。只见他的薄唇轻抿成一条线,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玉簪。

萧子敬见状,连忙将簪子拾起来,双手将那玉簪子捧着,献给华枝。

“二嫂,方才子敬无意冲撞了二嫂,多有得罪。嫂子大人有大量,莫再和子敬计较了。”

华枝抿唇,站于原地,候着萧欤的话,不敢去接那根簪子。

只见萧欤轻轻挑了挑眉,片刻后,才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来:

“无意?”

他的声音微沉,浸在幽幽夜色中,有些发寒。

“有意、有意,”那人弓足了腰身,面上堆着笑,“子敬错了。子敬不该冲撞了嫂子,子敬有罪,罪该万死。”

男子将袍子拍打干净了,将其搭于臂弯之处,终于抬眼望向弓腰之人。

他不咸不淡地开口:“擅闯女眷私院,依家法,该如何处置?”

“杖……十五。”萧子敬一怔,只得如实答了。

“目无尊长,出言不逊。依家法,又当如何处置?”

“……杖二十。”

“共三十五杖,现在便去前堂领了吧。”

萧欤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对方的面色“唰”地变得煞白。

“二哥,”他努力地扯了扯嘴角,“三十五杖……若是真打下去,子敬的命都怕是没了。您就念在我是初犯的份儿上,饶了弟弟这一回吧。”

萧欤垂眼,从萧子敬手中接过那支玉簪子,瞧着上面的裂痕,又突然问道:“明知其错,却拒不从罚。若依家法——”

不等他说完,对方突然一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从!子敬都从!”

三十五棍就三十五棍,挨过了这趟罚,大不了在床上躺上几个月。几个月后,他萧子敬又是一条好汉!

“无家法,便无国法。我素日忙于朝政,鲜少过问家事,但不代表府中没了规矩方圆。明日我便同老夫人说,你自知惭愧,闭门思过三月。这三个月,你好好抄些经书,以养德行。”

萧子敬咬牙,“二哥教训得是。”

言罢,他拿着那支簪子,步步走上前去。来到跪在地上的萧子敬身前时,他突然伸出手,用簪子抵上了对方的面容。

面上一凉,地上之人浑身一震。

他把玩这那根玉簪,在对方面上比划了一阵。跪在地上的男子哆哆嗦嗦地垂下眼,生怕他会一个不留神就在自己脸上留下几个血窟窿。

提心吊胆了好半天,那人终于沉声开口:“日后,要是胆敢再在我面前嬉皮笑脸,本王便——”

他突然噤了声,手上稍一用力,萧子敬面上一阵刺痛,连连往后缩了身子。

有血附着在簪尖,迅速凝结成珠,滴落于地,掩于尘土。

对方吃痛,连忙捂住脸,低低地惨叫一声。

“笑也免了,”萧欤突然又补充道,“以后莫在我面前笑,我很不喜欢。”

“是。子敬以后不笑了,再也不笑了。”

得到回应后,男子终于收回手。只消一个眼神,萧子敬便慌忙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一时间,后山处只剩下他们二人。

华枝方才瞧着眼前情形,一直屏息凝神,不敢吭一声。直到萧欤将那根簪子送到自己眼下时,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多、多谢王爷。”

簪尖血迹已被人擦干净,萧欤垂眼,轻轻出声:“簪尾碎了。”

“姑娘若是不着急,便将这簪子留在本王这里。本王找人修好后,再送于华府。”

听着男子的话,华枝又怎好意思答应下来,连忙摆了摆头:“不必麻烦王爷了,这支簪子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随便找人修修便好。”

“嗯,”对方点点头,目光又落于她尚还有些发白的面上,低低一声,“萧某愚钝,让姑娘受惊了。”

“不碍事的。”她将额前碎发别至耳后,声音细而软,浅浅融入无边的夜色中,叫他竟一时听不真切。

萧欤沉默了阵儿,想同她说话,发现还是无言。

少时,眼前之人小心翼翼地发声:“那三公子……”

萧三公子,萧府的一位庶出的公子,与萧欤同父异母的三公子萧子敬。

萧子敬为姨娘秦氏所生,论身份,本就不甚高贵。只是因萧府男丁稀少,这才叫他得了老夫人的宠爱,无法无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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