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通知账房,每个月梁如善只能从账房支取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已经足够梁家一个月的开销,甚至还有余钱请客吃顿饭,当然了,要逛逛秦楼,那是不够了。
但是,梁家这多人,总得有几个出去赚钱才行。
账房那边按照他的命令执行,梁如善却受不了,终于再度出现在胡青云的面前。
那时候,胡青云刚从胡州回来,风尘仆仆,连饭都还没吃,进门就被她拦下了。
胡青云记不起来这是第几次见到她了,疲惫地问了一声,“有事?”
梁如善气得满脸铁青,“是你让账房不许我支取银子的?”
胡青云才想起这事来,“不是不让你支取,只是每个月仅限五十两。”
“五十两,还不够我买一件名贵的首饰,不够我做几身绸缎!”梁如善怒道。
胡青云讽刺地笑了,“府中什么时候缺过绸缎?莫说绸缎,便是上等的云缎也不少,至于首饰,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一年里,你也买了不少,若娘家实在着急用钱,你也可以变卖。”
梁如善指着他痛骂,“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是你的夫人,你竟然叫我变卖首饰来贴补娘家,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爹爹说你能照顾我们一家,没想到才不过一年,你就翻脸不认人,我真后悔嫁给了你。”
胡青云也不生气,淡淡地道:“你若是后悔,放妻书我已经写好放在书桌上,你什么时候想走,拿了就是。”
梁如善听了这话,气得大笑,“好,好,我当初就说了,商人都是狡猾狡诈之辈,无利不为,果然如此,若不是我梁侯府没落,我也不至于要嫁给你,娶了我,是你三生福分,这一年里,我为你劳持家事,让你无后顾之忧出去做营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这样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胡青云拂袖而去,“没有!”
原来,话不投机真是半句都嫌多。
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谩骂,太过幼稚,他听了之后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梁如善当天晚上在府中闹了一场,翌日,胡青云便交代管家,免得梁如善小姐太过辛苦,府中的事情,不必她管,每日三顿饭直接命人送到她屋中去便是。
第717章 胡青云篇5
那封放妻书,始终没有动,梁如善小姐妥协了。
这天胡青云回来,她在门口等待,温柔地上前接过他的帽子,软声道:“你一路辛苦了,我备下饭菜,你到我屋中去吧。”
胡青云看着她,对她的改变有些意外,但确实忙碌,约了人来家里谈事,他没有去。
如此这般几次,她依旧在门口守着他,这倒是让他有些感动了。
过往的种种侮辱,其实他都可以忘记,大丈夫不和一个小女人计较,她既然愿意服软,他没有必要欺人太甚。
去了她的房中,果然是备下了丰盛的饭菜。
房中更是烧着红烛,仿若新婚那天。
她冲他笑,慢慢地褪去衣裳。
新婚之夜,来得有些晚,但是他不计较这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以后大家好好地把日子过好就行。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他还没穿上衣裳,她便坐在床上看着他道:“你所求,我答应了你,但你记得娶我时候的承诺,每月不能限制我一百两银子,还得给我弟弟请那位明贤教书。”
胡青云看着她,“所以,这是一场交易?”
她眉目淡淡,“你是个生意人,你觉得是交易便是交易吧,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交易,我原先是看不上你的,可我会尽力做好我自己的本分,你不可勉强我的心。”
胡青云笑了起来,“你的本分是什么?”
“便如方才这样,为你生儿育女。”梁如善有些难堪,眼底更多的是无奈。
胡青云轻轻叹气,“你何不拿了放妻书去呢?委屈自己一辈子,值得吗?你真是可怜得很。”
她说:“不委屈,本就是一场交易。”
胡青云披衣起来,“以后你不必备下饭菜,我不会过来,既然你说这是一场交易,那我一次性付给你一万两银子,但,每个月依旧给你一百两的开销,你弟弟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梁如善气得脸色发青,“一万两?你当我是什么?”
胡青云头也不回地道:“你说的,这是一场交易,我不习惯赊账,一会就叫管教给你送过来。”
梁如善砸了凳子,在他身后握拳怒吼,“你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叫你吃着了,你还百般委屈!”
五年之后,鼎丰号称霸大周整个商业界。
鼎丰号旗下,开设了钱庄,绸缎庄,米粮店,茶庄,染厂,但凡能赚钱的项目,他都有投资。
这五年里头,瑞清郡主为他张罗了两房妾侍,这二人都是瑞琴郡主身边的侍女,教得是通晓大义,务实能干。
府中有她们二人打点,里里外外十分妥帖。
且这五年里头,二位妾侍都为他添了一子一女,合共有四个孩子。
梁如善嫁过来的第七年春天,他因为捐助有功,建造福利院,被皇上封为世袭乐善公。
圣旨下来的时候,梁如善就站在回廊后面,听着司礼学士宣旨。
她巧笑倩兮地上前一同跪下,与胡青云一起接旨。
且她拿出了十两银子,赏给了宣旨的人。
然后,她含笑看着胡青云,“我早知道你会出人头地,妾身恭喜老爷。”
在梁如善的眼中,生意做得再大,不如朝廷封的侯爵。
梁家原先只是个侯,但皇上如今封了他为乐善公,在分封侯爵里头,公仅仅次于郡王。
第718章 胡青云篇6
胡青云看着她,说了一句受之有愧便大步进去。
这一次,梁如善追了过来,展开双臂拦住了他,“老爷,慢着,妾身有话要跟你说。”
胡青云好整以暇,“你有什么想说的?”
嫁过来六年了,他总算看到她脸上有发乎内心的笑容,真是难得。
梁如善眸色温柔,“妾身屋中有上好的茶叶,是父亲昨日命人送来的,请老爷到妾身的屋中喝茶,我们再慢慢细说。”
胡青云摇摇头,“不了,侯府名贵的茶叶,我一介市井小商贩喝不起,小姐自己喝便是。”
梁如善脸色煞白,“小姐?你称呼我为小姐?我是你胡青云的夫人。”
胡青云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小姐昔日看不上胡某,这些年胡某也不曾帮衬过侯爷府,实在是担不起,还请小姐收回这些话,休书一直都在案头上,等着小姐去取。”
梁如善咬牙切齿,“你刚封了侯爵,便要休我?你好啊,到底是商人脾性,一朝富贵,便要抛弃糟糠之妻。”
胡青云听得此言,哈哈大笑,“我胡青云不是今日才富贵,那封休书也并非今日才放在案头上,小姐要视若不见,要自欺欺人,那也无妨,横竖耽误的不是胡某的下半辈子。”
“你别后悔!”梁如善怒道。
胡青云看着她,“后悔,胡某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娶了你,但是当初娶你是胡某情愿的,今日休你,也要你情愿,你若愿意,拿着休书,我会给你一些银子尽一尽情分。”
“赔偿什么?”梁如善眼底闪着怒火,“这六年的日子,你能赔偿给我吗?你现在得封侯爵了,态度就强硬起来了,往日怎么不见你坚持要休我?”
胡青云摇头,“听清楚,那不是赔偿,我没必要赔偿给你,只是尽一尽情分,当然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情分,不过是劳月老在你我的脚上牵了一根糊涂线。”
梁如善恨极,“你休想,我不会拿这封休书,你既然能耗,我就陪你耗一辈子。”
胡青云说:“随便你!”
说完,便转身而去。
好多,好多年之后,胡欢喜坐在鼎丰号的主楼里头,听嬷嬷说完了这段往事。
难怪那位嫡祖母总觉得天下人都欠了她似的,对谁都是一副臭脸,想不到这一辈子就这么虚度了过来?
爷爷也真是够狠的,真跟她耗了一辈子。
胡欢喜抬头问嬷嬷,“那之后祖母就没闹吗?就这么耗了几十年?”
嬷嬷笑着道:“怎么没闹啊?都闹,老太爷不知道说了几回,叫她拿着休书走人,她愣是没走。”
“她其实可以走啊。”胡欢喜咬着毛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