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14)

她不懂法师话里的禅意,不过有件事她很清楚,她一定会查出下毒之人是谁。

出了宫门,蒙达提婆郑重朝瑶英道别。

瑶英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西行之路艰难险阻,祝法师一路平安,事事顺遂。”

蒙达提婆道:“多谢公主。”

瑶英想起一事:“法师想见的那位佛子,可是西域王庭君主昙摩罗迦?”

蒙达提婆有些诧异,颔首道:“正是。”

……

西域王庭和中原不同,那里神权重于王权,昙摩罗迦既是备受崇敬的佛子,也是世俗君王,是西域百姓心中的神。

他少年登基,起初只是个受世家控制的傀儡皇帝,被大臣囚禁在佛寺之中修习佛法。

昙摩罗迦十三岁那年,北戎可汗率领三万大军突袭王城。

世家率领的军队不是北戎的对手,丢盔弃甲,仓皇逃跑。

昙摩罗迦幽居佛寺,知道消息的时候,佛寺已经被重重包围。

僧人劝昙摩罗迦投降,他是佛子,北戎可汗攻打王城,就是为了活捉他以号令西域。

昙摩罗迦不愿做北戎的俘虏,沉着冷静地指挥忠心于他的僧兵,逃出王城,然后召集被冲散的王庭军队,转头攻打北戎大军。

两军作战时,佛子昙摩罗迦身着绛红色僧袍,一人一骑,走在阵前。

衣袍猎猎,苍凉壮丽。

恍如神祇降世。

僧兵和军队受到鼓舞,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毫不畏死地往前冲锋。

区区两千多人,竟然将气势汹汹的北戎大军赶出了王庭。

战无不胜的北戎可汗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败于一个少年之手,想起佛子降生时的种种离奇传说,心有余悸,掉头往东继续吞并草原其他部落,不敢再轻易挑衅王庭。

十三岁的昙摩罗迦以少胜多,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北戎,威望空前,趁势一举夺回王权,确立自己对王庭的统治。

自此,西域北道太平了十年。

……

几年前,有位西域僧人因缘巧合之下流落至蜀地,蒙达提婆和他来往过一段时间,听他详细描述过那个黄沙之中的西域佛国,所以知道昙摩罗迦的生平。

连年战乱,中原西域两地已经阻隔数十年,现在西域诸国以为中原仍由一个统一的王朝统治。

中原对西域的了解就更少了。

蒙达提婆没想到李瑶英居然也听说过昙摩罗迦的名字。

事实上瑶英不仅知道昙摩罗迦,还知道那个和尚活不了几年了。

大概是印证了那句慧极必伤,昙摩罗迦从小身体不好,十几岁的他可以亲临战场,率领僧兵作战,很快就缠绵病榻,下不了地,骑不了马。

他是个虔诚的和尚,依旧住在佛寺,以佛子的身份压制野心勃勃的世家,平衡各方势力,震慑北戎。

北戎可汗惧怕昙摩罗迦。

几年后的李玄贞也怕。

他们都想一举夺下西域北道,前者被昙摩罗迦吓得十年不敢攻打王庭,后者李玄贞也屡屡吃败仗。

就像传说里的那样,昙摩罗迦是佛子,有神佛庇佑,战无不胜。

北戎和魏朝无计可施,只能等着昙摩罗迦病死的那一天。

昙摩罗迦知道自己活一天,王庭能太平一天,一旦他死去,西域百姓必将遭受北戎铁蹄践踏,壮年男人被屠杀,老人、女人和孩子沦为奴隶。

他忍受痛苦煎熬,以病弱之身支撑着风雨飘摇的王庭,最终还是不幸病逝。

据说他死去的时候,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一个月后,王庭灭国。

瑶英有点同情昙摩罗迦。

同样是体弱多病,她由哥哥悉心照料,没吃多少苦头,昙摩罗迦却必须以多病之身苦修,短短二十几年的岁月,日日都是煎熬。

大概也只有他那样意志强大的高僧,才能忍受那么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

她心里默默感慨,没有再问什么,和蒙达提婆道别,目送法师在弟子的簇拥中走远。

不知道法师能不能顺利见到昙摩罗迦。

……

公主府。

昨晚李玄贞走后,朱绿芸哭了一夜,早上起来照镜子,两只眼睛肿得像烂桃子一样。

侍从小声道:“公主,太子昨晚在院子里站到半夜才走。”

朱绿芸红肿的双眼又盈起泪光,哭道:“他守到半夜又有什么用?我求他带兵去救我的姑母,他说什么都不肯!”

侍从小心翼翼地劝哄,东拉西扯说了一车好话。

朱绿芸擦干眼泪:“姑母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一定要把她救回来!”

她翻出姑母托忠仆送到自己手上的信,看了一遍,下定决心。

“你去一趟义宁坊,告诉叶鲁部落的人,我愿意下嫁!”

侍从垂首应是,嘴角轻轻勾起。

作者有话要说:蒙达提婆:一个曾被权贵医闹深深伤害过的大夫。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胖墩、白昼梦舟、机智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间

☆、裙下之臣

李仲虔黑甜一觉,睡醒的时候,屋中黑魆魆的。

罗帐低垂,光线暗沉。

黑暗中传来衣裙窸窸窣窣轻响,一道窈窕的身影侧对着他盘腿坐在矮几前,双手撑着下巴,嘴角微微翘起,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矮几上的香盒看。

那是一只镶金錾花凤鸟纹蚌壳香盒,盒盖半开,隐隐透出丝丝缕缕淡青色的光。

小娘子看得入神,不禁伸手轻轻拂开盒盖。

霎时,柔和的光晕如水般流泻而出,光照一室,明耀如烛。

原来香盒中盛着一枚珠圆玉润、大如鸽蛋的拂林国夜光壁。

李仲虔坐起身,揉了揉肩膀。

“喜欢吗?”

他含笑问,脸上有几分自得之色。

夜光壁也叫明月珠,他看到这颗珠子的时候马上就想到妹妹,她小名叫明月奴,是谢无量取的。

李瑶英笑容满面地点点头,眼睫乌黑浓密:“喜欢。”

珠宝玉石寻常,难得的是这颗明月珠色泽圆润,形状优美。

潋滟的微光映在她雪白的脸庞上,本就是十分颜色,朦胧的珠光一衬,更是眉目如画,柔美娇媚。

李仲虔怔了怔,像是大梦初醒似的,凤眼微眯,仔细打量瑶英。

瑶英怕热,乌黑长发高挽,戴了一顶牡丹碧罗花冠,眉间翠钿,唇上春娇,身上穿一件薄如蝉翼的缥色轻容纱,底下系五色夹缬缕金八幅长裙,臂上挽了条白地刺绣花鸟璎珞纹织银帔巾,薄眉轻敛,一寸横波,一手撑在矮几上,含笑坐在那里。

她私底下一直这样,慵懒随意,能坐着绝不站着,能靠着什么绝不老老实实跪坐,姿态大大咧咧,毫无高门贵女应有的贤淑端庄之态。

李仲虔提醒过她几次。

瑶英万分乖巧,次次答应会改,不一会儿又悄悄改了跪姿,要么粗鲁地盘着腿,要么干脆往后一倒靠在凭几上偷懒。

说她几句,她漫不经心地一笑,老老实实跪坐,没一会儿又故态复萌。

李仲虔宠瑶英,没怎么管她。

她是他妹妹,用不着压抑本性。

在他眼里,瑶英还是个天真娇憨的孩子,颤巍巍跟在他身后,要他抱她去庭前摘枝头熟透的李子。

这一刻,李仲虔看着沐浴在珠光中的瑶英,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妹妹早就长大了。

她依旧大大咧咧,盘腿而坐,但是一点都不粗俗,顾盼间自有一股恰到好处的、难以用言语描绘比拟的动人气韵。

面庞清丽,气度清贵,骨子里却透出柔若无骨的妖娆妩媚。

加之青春正好,容色鲜妍,不必脂粉妆饰,只需眉眼微弯,展颜一笑,就能让京中半数浮浪子弟酥了身子。

李仲虔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忽然想到薛五念的那些诗。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当初真该把薛五的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李仲虔眸色微沉,心里邪火直冒。

他十几岁起便放浪形骸,走马章台,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最让男人欲罢不能,也知道薛五那帮人心里在想什么。

瑶英莫名其妙地看李仲虔一眼,关切地问:“阿兄,是不是头疼了?”

李仲虔含混地唔一声。

罗青梅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