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颂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已经被时代彻底抛在了沙滩上,晒成了一条咸鱼。
老天爷哎,小学生的爱恨情仇包含着狗血三角恋,灵异诅咒还不够,居然还涉及到了第4个人,人物关系之混乱复杂实在是令人发指。
“闫菲呢?一定是她害的我女儿。”孙佳佳的妈妈明显钻了牛角尖,完全油盐不进,非得找人家小姑娘出来负责。
班主任真是要疯了,教导主任过来了,校领导也跑来了。大家一个劲儿劝孙佳佳的妈妈去办公室坐下来谈,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以后孙佳佳还要不要正常上学?
“上什么学呀?我女儿都要死了。”孙母大喊大叫,“她不就是养了个童子吗?又怎么啦?这小姑娘怎么那么毒,要这么害我女儿!”
急救小组在旁边无语,要是你家女儿养小鬼真跟你说的那样天真无辜,你又何必认为她昏睡不醒是因为反噬呢?反正童子又不害人。
周晴晴被班主任抱着,也在大喊:“冤有头,债有主。我说闫菲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住院还动手术了,原来就是被孙佳佳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给害的。”
闹成了这样,后面120急救知识进校园的活动只能草草收场。
出了学校,叶颂但觉槽多无口,最后只能冒出一句:“我觉得天底下最能理解儿科医生的估计就是中小学教师。”
因为大家都不仅要面对熊孩子,还得面对熊孩子的熊家长。
就比方说今天的这位吧,她女儿如果身体好了回学校,估计会恨死她这个妈。
养小鬼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需要跑到学校里头大肆宣扬吗?要不是亲眼所见,叶颂都难以相信天底下有这么生怕坑不死女儿的妈,情商智商都被丢进了马里亚纳海沟。
以后这姑娘要怎么在学校里头自处啊?
“难哦。”陶师傅开了自己的车,坚持要将大家伙儿都送回去,“以前侯主任还在急诊的时候,碰到过一个小孩的事。本来就是小孩子打闹,有个人碰到了胳膊。其他几家家属也没推卸责任,带着小孩看病也付了医药费。结果这个小孩家里头不晓得叔叔还是舅舅本来就是个职业医闹,于是非要趁机讹钱,让人家放大血,坚持说小孩的胳膊动不了。
当时闹的那叫一个难看,家里头的爹妈跟个死人一样,一点主见也没有,就由着人当成算盘珠子各种闹。后来人家是赔了点钱,但是在学校里头就没有一个人再敢跟这个小孩玩了。”
顾钊听了叹气:“谁还敢碰他?哪个家里头有好几座矿,等着被讹诈。”
“可不是嘛。”陶师傅唏嘘的很,“小孩子都要找人玩的呀。自己的同学不理会他,他就开始跟小混混在一起。最后鲁老师定在120那一年出的第1趟车就是他被人捅了,肠子都跑出来了,后来连脾脏也一并摘了。”
叶颂听得只觉得瘆得慌,大概他们120很难碰上什么好事吧。
不是真要车乱打120的,半数以上是爱折腾的奇葩。真正需要车的,那情况都是危急的啊。算得上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事。
车子行到十字路口时,顾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之后嗯嗯了几句,满头雾水地看自己的小伙伴:“妇产科主任请我们吃饭,大家要去吗?”
叶颂下意识地背后一凉,干嘛?难不成是因为他们班上给妇产科送的病人太多了?那妇产科应该感谢他们才对,公立医院是差额拨款事业单位,实际上都得靠自己挣钱。没病人哪儿来的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反正马上就到医院,大家吃顿好的呗。”顾钊无所谓,他还得回120,把相机还给侯主任。
陶师傅乐得吃白食:“行啊,反正我老婆打麻将是绝对不会管我饭的。”
贺勇跟叶颂随大流:“那好吧,就当吃点好的补补。”
谁知他们进了妇产科,主任直接将人叫进自己的办公室,满脸严肃地问:“前天晚上,准确点讲是昨天凌晨,你们送那个宫外孕的姑娘在医院的过程中,有没有被咬到或者是划到什么的?”
叶颂脑袋瓜子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主任,她有狂犬病吗?”
妈呀,她真不想打狂犬疫苗啊,好贵的。这算不算工伤?能不能报销啊?
妇产科主任默默地看了眼叶颂,颇为无语的模样。
她强行将脑洞大开的120医生又硬生生地拽回头:“不是这个,是这个。”
她推了张化验单给急救小组的人看,“我们医院查的HIV阳性,已经送标本去疾控中心做进一步筛查,现在结果还没返回。不过我们觉得要跟你们说一下,如果你们有职业暴露的话,要尽快采取措施的。阻断药物一般是72小时内吃有效果。”
叶颂的脑袋瓜子“嗡”的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HIV阳性。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距离艾滋病这么近。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碰到过留守儿童被亲人侵犯的事,来医院的时候,都六七个月大了。感谢在2020-05-16 21:19:52~2020-05-18 21:2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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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那是畜生
桌子上摆着一张纸, 上面介绍是职业暴露。
“确定具有传染性的暴露源包括血液、体液、精.液和荫道分泌物。脑脊液、关节液、胸水、腹水、心包积液、羊水也具有传染性,但其引起感染的危险程度尚不明确。粪便、鼻分泌物、唾液、痰液、汗液、泪液、尿液及呕吐物通常认为不具有传染性。”
叶颂的眼泪当场掉了下来, 她浑身都在打哆嗦,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害怕。
她后悔了,她能说自己后悔的恨不得穿回20多个小时前, 坚决拽着自己走人吗?
那个女大学生拎着酒瓶发疯的时候跟她有什么关系?对,如果那个晚上不是偶然他们在场,也许妙龄女郎会因为宫外孕死掉。
可说个不好听的话, 是自己让那女的宫外孕的吗?她宫不宫外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呀?当时她手里头拿着的破碎的啤酒瓶,只要划哪怕是一道,有血淌出来了,自己就可能存在被感染的风险。
她就是在大街上裸奔,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呀!
叶颂眼泪止不住, 哗哗往下淌。
妇产科主任都被她吓到了, 立刻开口追问:“有没有被针头戳到?如果有的话, 赶紧服药。我们医院就有药,这个药越早吃效果越好。别怕,阻断效果还是很好的。只要按时吃药, 按时复查就好。”
顾钊伸手拍了拍叶颂的肩膀,朝主任摇摇头:“没有, 她当时在车上一直闹腾着要脱裤子, 我们都没敢靠近她。小叶当时戴着手套,应该没问题。”
主任明显松了口气,笑着朝他们点点头:“那就好。检验科给我打电话时, 我的心哦,真是的。好了,就是这个事。希望你们为患者保密,这个毕竟是人家的个人隐私。后面你们自己留意点,疾控中心的报告回来的话,我会告诉你们结果的。”
急救小组赶紧跟主任道谢。谁还顾得上提什么吃饭的事,这会儿大家都没心情。
出了主任办公室,叶颂整个人都软了,直接往下呲溜。
贺勇跟在他身后,赶紧伸长的胳膊架着她的胳肢窝,把人扶到护士站的椅子上坐下。
他轻轻拍着叶颂的肩膀,安慰浑身直打哆嗦的倒霉姑娘:“没事了,真没事了。”
叶颂却站不起来,只拼命地追问自己的同事:“我洗手了,是不是?”
当时她怕沾到了尿液,恶心的慌,所以在饭店里头狠狠洗了回手。后面她就又戴手套了,她身上的皮肤没有破损。因为沾了酒味,她回急救站后还特地洗了个澡。
“洗了洗了,我们都很好。”
外人看到她的样子,肯定要嘲笑她恐艾症。作为医务工作者,还这样精神过敏,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身为当事人,她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恐惧。万一她染上了病,她怎么办?她以后要怎么生活工作?她再也没机会当医生了,哪个病人会找一个染上了艾滋病的医生看病?
她的人生全完了。
隔壁办公室传来压抑的哭声。她不知道哭泣的人究竟是医生还是护士,但她明白,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