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有个不肖徒+番外(32)

作者:村头的阿黑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当真没瞒着我?”

“当真没有。”段干卓信誓旦旦,“不过你倒提醒我了。你快把它给我,我想个法子毁了它,省得将来惹麻烦。”

“不给。你舍得,我可舍不得,那时没了你我可是日日对着它思念你。”

段干卓不好意思的一笑,“那你便留着吧。对了,我都没问过你,这些年你跟着医死人过得可还好?为何我一年前去那寻你时见那一片荒芜,医死人去何处了?”

“他这些年疯癫得越发严重了,不甚管我,且常常寻不见人影。大概两年前吧,他跑出去了就再没回来,我也寻过他,但没寻到。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段干卓也叹一口气,想各人有各人的命,那医死人与他夫人本也是对极恩爱的夫妻,不料被仇人暗害了去,独留他一个在世上疯疯癫癫的甚是可怜。情一字当真害人不浅。如此想着,段干卓不由得更加怜惜怀里的人,想自己是不用吃这份苦了,可他呢?若自己一日不在了,这世上谁还能照拂他?世上的人千千万,又有哪个肯拿一点真心出来分给他的小笼包?世上谁还能替他护一护他?

“想什么呢?瞧你眉头皱的。”元恪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

“没……没什么。小笼包,若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可千万别跟医死人似的发了疯。那样人家会说段干卓娶了个疯子的,很难听。”

元恪一笑,“不许胡说八道。”心里却想,这傻子也忒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算自己对他生了几分情,日后也顶多为他难过上一日,也就对得起他的傻了。自己又怎会为他疯癫?这人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段干卓本来以为医好了他就不必忧心了,可现在却又日日忧心自己,忍不住瞒了他偷偷翻那些医书,想治好了自个儿能跟他当对长命百岁的鸳鸯。

一日晚上,二人刚相拥睡下,段干卓忽觉浑身针扎似的一疼,心道不好,掐指一算果然距他与元恪换血已正好三个月。段干卓咬牙死命忍了一会儿,那疼却越发厉害,活像是将人扔在刀山上滚似的,身上出满了冷汗。直到元恪鼾声渐起,段干卓才悄悄挪开他的胳膊踉跄着起身出去,走不多远便走不动了,摊在地上又无声的爬了半晌,蝉鸣声跟黑白无常的催命声似的一声声扎进耳里,恨得人不能扯烂了耳朵。

段干卓只剩一丝清醒的神志,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发出声响叫他看见,又迷迷糊糊地暗自庆幸,还好以后是自己替他受这份罪,这种非人的折磨自己无论如何是舍不得他再吃的……腿已站不起来,几乎是用手抠着地往前爬,也不知道是爬到了哪里,段干卓手一松从半山坡一路滚了下去,扑通掉进了河里。

元恪在不远处冷眼瞧着他,瞧够了便径自朝出谷的方向走去。他原是想陪他到死的,骗他一生也好,可方才看他如此在地上一点点痛苦挣扎着爬,自己的心疼得发麻。虽然明知他不配自己这般替他伤心难过,可世上万般事皆可左右,唯有这颗心除外。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到是另一回事。

元恪一步步走的洒脱,想这不怪自己,要怪也只能怪他。他既然敢哄骗自己的心,便该受这种代价,自己的心可贵得很,他哪里就要得起?

段干卓再醒来时半个身子匍匐在水里,身上满是泥泞,眨巴着眼想了一会儿猛地窜起身,大事不妙,耽误给小笼包做早饭了!

段干卓着急火燎的往回跑,一路上认认真真的想说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说自己梦游夜里跑河里洗澡去了最靠谱,又担忧他醒来见不到自己该着急了。等他跑回家,看到元恪留的纸条后彻底傻眼了。

段干卓把这张纸条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上面就八个大字——“勿寻勿念此生不见”,却死活弄不懂里头的意思,更看不清前因后果。等他急得光了膀子便吆喝着便里里外外扒拉了无数遍,连寻第五天,连河里的大石头都被他挨个翻了个遍后,段干卓这才断定他的心肝宝贝小笼包确实离开了。

嗓子早就喊哑了,也无妨,反正这里也没个人说话。段干卓一屁股坐在地上细细思量,思量不一会儿就急得站起身团团转,脑袋里跟掺了浓稠的浆糊似的,总也理不清楚。他为何突然要走?明明头天晚上跟自己还跟蜜里调油似的,说了那么多恩爱的话,怎么睡了一觉连声屁都不放的就跑了?而且谷中又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他功夫那么差又是怎么出去的?

不吃不睡等到第六日,段干卓实在呆不下去了,一咬牙定了心,躺床上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熬了满满一锅粥,跟小花对半吃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大通,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上了,背了两个半人大的大包袱,一手提了装着最后两只老母鸡的鸡笼,一手拿了根柳条赶着小花,举步维艰地往谷外走。

段干卓边走边想,虽然自己当初对那人立了誓言,此生不再出谷,但现在也顾不得了。他一生重诺,就违这一桩吧。段干卓心里怀疑的事不少,但他想,若此生还寻得到他,便只问他一句为何要舍了自己。

段干卓许久不出谷,一出谷才发觉,不仅一个馒头涨到了三十文,原来天下早已大乱。那江南繁华之处,如今也俱是断壁残垣,不少人家早是空户,尸骨四处散乱,任由野狗撕食。唯有几户人家还有烟火气,但白天也是院门紧闭,死活敲不开。段干卓走了三个月,却是走了赤地千里。

段干卓一路强忍着恶心拣着路走,饶是这样,鞋子也早已被血迹浸透。

看路边突然窜出的一个瘦的跟枯骨似的老乞丐红着眼看着小花,似乎就要扑上来活啃了它,段干卓吓了一跳,忙把它护到了身后。

段干卓翻了翻包袱掏出两个硬邦邦的馒头放地上,退了两步,“老人家,咱有话好说,我给你吃的,你千万别打我家猪的主意……”

段干卓话还没说完,那人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抓了馒头急往嘴里塞起来,一边塞一边警醒地看着四周,直噎得伸长了脖子喘不过气来。

段干卓好心的掏出水壶给他灌了两口凉水,那人才回过来气,瘫坐在地上长喘着气不动了。

段干卓蹲他跟前,“老人家,在下从外地来。这里怎么这样了?刚打过仗吗?”

那老乞丐摸了摸异常鼓起的肚皮,在冬日难见的阳光下懒洋洋的闭上了眼,“恭王反了,快逃命去吧,往南走。”

段干卓一惊,“什么?!反的是他?您老再仔细想想,不是燕王?”

老乞丐一摆手,“我原是个教书先生,他们一夜砍死我家老少一十九口,我能记错?一入暑……咳……咳……元守怀就从南边反了,一路打过来,仨月就到这了,打得大将军措手不及……小皇帝怕是危急了啊。”

段干卓听出一身冷汗,知他说的大将军就是辰司杀。辰司杀曾同他说过察觉出西北边境兵权有变动,怕是有人怀有反心,因那处是燕王辖地,故与他分别后便要领兵去那处……如此看来,辰司杀一领兵到北疆,元守怀就在南边反了,辰司杀只得匆匆掉头回来,怕是也应对不及,故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段干卓皱紧了眉头,那元守怀本是先帝胞弟,几十年来一直待在南疆,年年依律供奉朝见,将南疆治理得安定有加,且在顷嘉之乱中出过大力,故一直深受先帝和小皇帝的信任,他怎么突然会反了?

“老人家,他们是什么时候打到这的?”

“半月前吧。现在径直往北去了,那湛渊可是个罗刹,现在人一听他的名就闻风丧胆,你快往南方逃吧。”

“谁?!”段干卓又是一惊,浑身汗毛陡立,“您老说刚带头的是谁?”

“湛渊。燕王手下的第一干将,据传身八尺,面容凶恶似饕餮,杀人如麻,餐餐挖小孩的心肝吃。”

段干卓浑身一抖,咬紧了牙。掏出大半粮食来留给那老人,又急匆匆一路北上。

段干卓一路只遇见些残兵流寇,受尽了刁难,仗着自己功夫高倒不难脱险,只是可怜那两只老母鸡路上早就病死了,小花也饿得瘦骨嶙峋,整天委屈兮兮地哼哼叫唤。旁的都好说,只是时入寒冬,段干卓身上的寒疾发作得越发紧,又没人暖身子,夜夜在残垣处冻得咬着唇哆嗦,还好有小花搂在身边。段干卓期间也曾毒发过,躲在无人处苦苦忍了。这次毒发过后浑身起满了红斑,又痛又痒,经久不下,手臂上的一处斑更是开始溃烂,原本只当是冻疮,不几天竟烂的跟茶碗一般大。段干卓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体内的毒利于蛊虫病变,更知自己时日无多了,只是还是牵挂着元恪和辰司杀,想无论如何也得在临死前寻到元恪将他在乱世中安顿好,再帮帮辰司杀,若能再赶回若缺山见师父和阿敏一眼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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