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里有其他人是事实,然苏越却注意到了这些看似光滑,实则粗糙的墙壁,想了很久,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洞府,应是老鼠打出来。
能操纵老鼠的人,想来,一定非同一般。
忽然,苏越正对的那面墙打开,一个头发老头旁若无人的佝偻着腰便走了出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苏越在这已经见识了不少奇怪的东西,如今倒也不是太惊奇,只不过如此邋遢的神秘人,实在是和她想的不一样。
“请问,您是?”苏越丢下李长胤,跟在芒云身后,见他蹲下来捣鼓那些花草,才问道。
“老头。”芒云不抬头,心里想着要怎样把他们赶出去,毕竟他可不想再牵扯进这样些是是非非。
“你那个是解剖台吗?”苏越指着石板,继续问道。
“解剖台?”芒云停下手里的活计,侧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长胤,又将目光重新落在苏越身上。
“嗯。”苏越点着头,又凑到那些罐子跟前,这些植物只有很少的根在土里,其余大半都泡在水里。
苏越接着道:“你这里面,是放了生长液吗?”
“嗯?”这回轮到李长胤和芒云一起疑问,实在对苏越嘴里这奇奇怪怪的名词不懂。
苏越撑着下巴,转过身望着李长胤觍着脸后知后觉道:“我家长也有个大夫,爱好弄这些玩意,我小时候凑到他跟前问过。”
“噢?你家长这奇怪的东西可多。”李长胤道。
苏越呵呵一笑,乖乖的立到李长胤身后。
芒云靠在一旁的石台上,打量着这看似诡异的主仆俩,看这男子应是规矩不能少的,这丫头如此这般他也不生气?
忽的,芒云一拍后脑勺,指着苏越道:“丫头,你过来,看看我这株苗子可还有救?”说些便缓步走到解剖台后面,蹲了下去不知道再翻找些什么。
苏越看向李长胤,得了应允才跟着芒云身后,只站在石台前,并不上前。
李长胤侧着身子,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沉静的望着那边的两人,右手却放在轮椅一侧的暗扣上,若那边稍有差池便准备上前救人。
芒云其人,医术素来怪诞,用毒之术也很精巧,以医白骨而活死人闻名天下,以鬼医著称,性子也随了医术,当年鼎盛时,便是药王谷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存在感。
又因其少年得志,容貌不俗,也得了很多人的芳心,奈何彼时的芒云,仿佛石头般,对这事并不开窍,为此也有传闻说这芒云是断袖。
后来听说他曾爱慕一名妓,未必很多人大约也恨极了这出身下贱的名妓。
正值他替名妓赎身,不日将娶其妻时,为另一城城主所邀看病,且那人是他年少困顿时的恩人,芒云怕娇妻奔波受苦,便将其留下,等芒云替恩人诊脉回城以后,得知那日名妓被城主之子欲将其抢走,名妓不从,便投水自尽。
芒云回来看到爱妻尸首,当爷便潜入城主府邸,全府几百人口,不知被下了什么毒,全都化为血水,而那罪魁祸首,虽然被这阵仗吓也吓疯了,却也被下了更为毒辣的毒药,全身肌肤白日里溃烂流脓,夜了复原,周身骨头夜里断成一节一节,白日里竟也复原,又被下了毒药,哑了嗓子,四肢双目,皆被砍去,饶是人彘酷刑,在这面前也不过尔尔。
而当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路人走足,皆无一生还。
最后芒云索性用毒屠城,除了早小些年追随他的小厮,那座城,大概唯一活下来的,只有那个城主之子。日日夜夜在恍如鬼都的空城里,呜呜咽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后来芒云便消失不见,虽然不多时江湖朝堂亦有芒云为当年辱没他妻子名声的人报仇,各种死法吓的一些人家也惊了一场病,不过也没持续多久。
李长胤自然知道后来鬼医杀人多半杜撰,但他的医术和他的毒辣也是不传言不假,这丫头在他面前放肆惯了,保不齐会被这杀心忽起的芒云结果了。
苏越探着脑袋等了许久,芒云才慢慢悠悠的拿出一个骷髅,里面放着一抔土,眼睛处伸着一个怏怏的小草,看不出什么名堂了,似乎也不是名贵的。
“嗯?”苏越还以为他要拿出什么珍惜玩意儿,没想到,嗯,除了这个盆子有些瘆人,这花……呸,草,也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却也还是接过,毕竟当年和法医系的小情人勾搭的时候,总要碰见一些骨骼什么的,再撞见一些小动物的尸体,也没什么稀奇的。
李长胤的角度是看不到苏越接过了什么,不过见她身形泰然,也放松了许多。
芒云把东西给了苏越后,便撑着腰,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打量着李长胤。
忽的,他撅着胡子凑到苏越一旁,笑嘻嘻的问道:“丫头,闲着也是闲着,你且看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啊,昂?”苏越正思索,一个抬眼便看到芒云殷切的眼光,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也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她是有些后悔了,不该卖弄学问,呸,哪门子学问,如今是骑虎难下。她又不学农学,怎么知道这要怎么弄?
芒云摸着胡子,看了眼李长胤,便眼神悠远的望着洞顶,哑着嗓子将鬼医芒云的故事一一到来。
苏越一时想不到别的法子,便将骷髅放在一旁,总不好捧着个头骨满地转悠,完事后便偷偷摸摸的挪到李长胤身后,比起这个老头,她还是觉得李长胤亲切些,虽然他是反派,但是,他现在不也没害她不是?
李长胤瞧清楚了那个骷髅,又见苏越神色如常,瞧着她那眼神,也多了几分道不明的因素,只不过往他什么靠时,依旧那副怂样,李长胤轻轻摇着脑袋,这丫头……
芒云倒也不介意苏越不会做,毕竟他都不会做,能指望一个小姑娘干嘛,只不过她那毫不畏惧的神色让他想起了故人,这才一时感慨。
芒云所讲的和李长胤所知的差不了多少,只是一些细节更细致些。
芒云讲完,眼眶湿润,他望着洞顶,衰老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沧桑。
苏越很合时宜的闭嘴,靠在李长胤的身旁,竟没发觉她竟将胳膊搭在李长胤肩上,还用手指玩/弄他的头发。
李长胤偏过头看了眼苏越不安分的小手,也没动手打落,只继续闭目养神。
许久,芒云似乎是平复了情绪,眼神一如往昔平淡,看向那边打着李长胤发丝的苏越,忽的问道:“丫头,你如何看?”
“嗯?”再次被点名的苏越茫然的抬起头,发觉自己尽然握着李长胤的头发,一时心里警铃大作,都说男人头女人腰,只能看不能摸,她居然想不开的摸了李长胤的头发,真……没有电击者一号的日子,她也这般懒散了吗???
苏越愣了一下,便一本正经道:“不合理!”
话音刚落,芒云原本堆笑的面孔顿时冷了下来,一旁的李长胤竟也同时抓住了苏越的手。
李长胤病重
“嗯,是不对。”苏越没有理会李长胤的警告,继续道:“能得芒云这般赏识的女子,又怎会是寻常女子,想来虽出身低微,必然品格超俗。”
苏越这句话刚落,芒云紧绷的神色方有几分好转,他坐在离苏越不远处的石凳上,摸着胡子眯着眼,在等苏越能说出什么花来。
“城主又不傻,他儿子就算是纨绔子弟,也不至于没有脑子,依着芒云当时的行事作风,他干嘛找上门去惹这不痛快,更何况芒云只是出门看诊,又不是不回来了,且就算真有抢要其事,这女子在以前所呆的环境也是司空见惯,在以前都能有法子保全自己,既马上成婚幸福再前,又怎会想不开去找自杀这条路?”
苏越说完,发觉周身的氛围冷凝的可怕,默默将身子更靠近了李长胤,询问的看向李长胤:她,只是理性分析,为什么会?
李长胤并没搭话,只是将苏越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芒云一会儿低头,一会扬头,似在沉思,又似在哀伤。
当年事出突然,他虽有疑心,报仇以后也没有别的心思,如今看来,怕是,怕是有别的缘由。
当年他与城主所交不深,但也深知他算是一方良心,子嗣虽然纨绔,真论起来,也不过世家子弟向来的那几招,人命官司却是从来没有,洛娘性子虽烈,却也是人情通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