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俭依言转身,见少年目光扫来,罗棠笙脸上飞起两团淡淡的红晕,她原地转了一圈,大的胆子羞答答的问谢行俭,“谢公子,你觉得好看吗?”
谢行俭嗬吓的不清,罗郁卓当着老侯爷的面信口雌黄,怎么他小姑姑也这般瞽言妄举?
其实他内心觉得罗棠笙问这话是没问题的,像上辈子,不乏一堆女人问男的,比如她今天的妆容搭不搭?衣服颜色土不土?
这类的话,出于礼节性,即便男的审美很一般,也会求生欲很强的说一声好看。
谢行俭同样是这样的人,罗棠笙娇羞的问话后,他一双眼珠子乱瞟,却始终不敢将目光停留在罗棠笙身上,支支吾吾的开口,“好看……”
罗棠笙小嘴一噘,叉腰跺脚,“你敷衍我,你都没看我,怎知我好看?”
谢行俭一噎,飞快的扫了一眼罗棠笙,“罗小姐一身衣裳搭配的极好,颜色适中,不艳不娇,白里透粉,最妙的是衣摆上的绣荷,栩栩如生,比夏日池塘里的芙蓉花还要美上几分……”
“你!”罗棠笙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谁叫你说衣裳的,我问得明明是……明明是我……好不好看……”
罗棠笙的话轻的比蚊虫声还小,断断续续的,却听得谢行俭忍不住汗颜。
他不自然的握紧双手,又抬头看了一眼罗棠笙,小姑娘去换衣裳的空隙,似乎还重新挽了发髻,斜插的玉骨扇钗衬着小脸灿然生光,脸上薄施脂粉,风姿绰约,晚霞的余光洒在罗棠笙身上,小姑娘一颦一笑间,似乎有烟霞笼罩。
“汀兰说的不假,你真是个书呆子。”
罗棠笙似笑非笑,说话时,粉嫩耳垂上的红宝石流朱耳坠摇摇曳曳,好看极了。
谢行俭握拳捂嘴尴尬的咳了几声,他在古代十五载,真的没有和女子打过交道,按说他没有拘礼,怎么到了罗棠笙眼里,就成了书呆子?
“那条街每晚这时辰都有灯笼盛会,你可知?”罗棠笙走近几步,淘气的眨眨眼。
谢行俭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脚后跟已经抵到墙边。
“这边我鲜少过来,实在不知晚上竟然还有宴会……”谢行俭如实说。
“还说呢,就是个书呆子!”
罗棠笙捂着嘴笑,“我听小卓说,你在京城买的宅院就在这附近,离得不过两条街,怎么就不知道?定是你平日只管在家看书,都不出来走动,这才没机会一饱眼福。”
谢行俭有些讪讪不安,叹息道,“学业繁忙,不得空出来走走,可惜了京城繁华夜景。”
“这有什么,”罗棠笙拢了拢衣摆,梨窝深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陪我去走走如何?”
“陪罗小姐?”谢行俭一惊,不太妥吧,这要是被老侯爷的眼线看到了,不给他剥层皮,也要打断他半条腿吧?
谢行俭正欲婉拒,罗棠笙却轻飘飘的开口,“你是知道的,我爹对我极其严格,一月只能出来一回,我虽生在京城,这灯笼宴会却没玩过几回……”
谢行俭:“……”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迫于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模样,谢行俭只好答应带罗棠笙去宴会处逛一逛。
眼瞅着谢行俭松口,罗棠笙脸上的哀愁转瞬即逝,下一秒爬上马车戴了一顶轻纱惟帽出来,随后动作娴熟的准备从马车上跳下来。
一旁的车夫这回没有放脚踏凳,似乎看惯了罗棠笙蹦下来,马车离地面足有一米来高,罗棠笙还穿着繁复的罗裙,说实话,她拎着裙角无所顾忌的往下跳时,谢行俭的一颗心都提了上来。
他急忙走上前,将手臂伸出,搭在罗棠笙手旁,“夜里黑,小心跳下来崴了脚,罗小姐还是扶着我的手,慢慢下来吧!”
罗棠笙眉眼一扬,很是意外谢呆子会有开窍的一天,竟然连读书人最爱挂在嘴边的男女授受不亲都抛之脑后。
罗棠笙不假思索的将柔若无骨的手放下谢行俭的手腕上,借着少年臂力,轻松的跳下马车。
罗棠笙乔装打扮了一番,外人是看不出来走在谢行俭身侧的会是武英侯府的嫡女。
谢行俭是真的很少出来游玩,除了之前因为考察京城书肆市场,他不得不将京城逛了两圈,他能清楚的点出京城哪哪哪有书肆,却不能像罗棠笙这样游刃有余的在灯笼晚会上穿梭。
罗棠笙看着不像是久居家中的样子,似乎对这一带颇为熟悉,连哪家商贩买的糖葫芦更酸她都一清二楚。
谢行俭偷偷的瞄了一眼身边悄悄撩开轻纱,小口小口啃咬糖葫芦的小姑娘,怎么看,也看不出她长期被禁足在侯府不得外出啊,反倒他这个大男人,一路走过来像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看啥都稀奇。
再过几日就要到一年一度的大节元宵,这条街应该盛行举办元宵佳宴,灯市上到处上演着杂耍技艺,高跷、舞龙舞狮、过桥摸钉等等除外,最惹眼的便是京雀楼的灯谜了。
街上人多,谢行俭担心罗棠笙一不小心与他走散,所以将右手长袖递给罗棠笙,让她抓着别放。
罗棠笙微笑不语,乖巧的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揪着谢行俭的衣角。
谢行俭今日穿的外袍颜色青白,和罗棠笙藕荷色的外杉相得益彰,晚风习习,将两人的衣摆缠绕在一块,远远望去,就如一池莲花荷叶翩翩起舞。
*
罗棠笙对猜灯谜颇感兴趣,谢行俭便带着罗棠笙挤进去,京雀楼的灯谜是长年不休的,每日来访猜谜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元宵佳节前后,京雀楼的猜谜盛况更是空前绝后。
平时的京雀楼对于猜谜的奖赏比较一般,大抵是猜上一个就将花灯提走,今日不同,京雀楼横栏上贴着红纸喜字,谢行俭眺望了一下,只见上面说能一连猜中十个花灯的,就可以领走楼中打造的各式珊瑚、猫儿眼、水晶等耳坠。
谢行俭望着京雀楼摆在堂中央的耳坠笼子,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枚珍珠玉扣。
他回头兴味的问罗棠笙,“今日不如玩个开心,罗小姐你只管挑喜欢的花灯,我来猜。”
罗棠笙咬糖葫芦的动作一愣,她瞥了一眼四周抓耳挠腮的人,歪着脑袋故作天真道,“你叫我只管挑喜欢的,喏,这这这、还有那几个,我都喜欢,你可全猜的出来?”
罗棠笙指的几盏花灯都是京雀楼的镇店之谜,此话一出,一堆看热闹的人见状纷纷看过来。
罗棠笙一副大人模样摇头晃脑的吟咏,声音甜糯,一字一顿的道,“不着一字!店家说打一草药名。”
这一题是最简单的,谢行俭素来温厚的笑容挂在脸上,淡淡道,“白芷。”
旁边也有人猜出来了,见谢行俭脱口而出,众人连忙笑着鼓掌。
“这迷不算什么,我都能答的出来。”
说话的是一个青年人,手中敲打着羽扇,双眼在谢行俭和罗棠笙之间打量,眼珠转的飞快,起哄道,“小相公,你何不再接着多答几道,今晚京雀楼的彩头可是大手笔,答对了十道,你便能给你身边的小娘子夺得宝石耳坠,岂不美哉?”
“是啊是啊!”
“美饰赠佳人,甚好甚好!”
两人都是十来岁的人,被周围的人一顿调侃后,皆羞红了脸,谢行俭一时都忘了反驳他人,他和罗棠笙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关系。
反倒是罗棠笙心思细腻,见谢行俭不出言否认,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拽谢行俭衣袖的手愈发的用力,人来人往间,她有意无意的还触碰到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少年手掌透着温温的热意,不仅暖了罗棠笙的手,还暖了她的心。
因为京雀楼放的那枚珍珠玉扣吸引了谢行俭,到底年少,被大家一哄抬,谢行俭摩拳擦掌,喜得去好好表现一番。
所以接下来只要罗棠笙看中的花灯,不论谜底难易,谢行俭均开动脑筋,认真的想题。
古代的灯谜喜欢去头藏尾、断章取义的出题,谢行俭脑子转的快,未等周围的人回过神,他就已经答了出来。
京雀楼欢呼声一阵掀过一阵,罗棠笙面色发亮,嗔笑道,“不怪说你是书呆子,虽呆了些,但你书读的好,这些小玩意一点都难不倒你,真真厉害!
谢行俭被夸的脸色绯红,他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瓜,眼神躲躲闪闪的,罗棠笙歪着头笑看过来时,谢行俭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立马挪开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