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晏凉答应,季珂欢喜:“出去后晚辈会尽快处理无厌山事务,好让前辈住的安稳些。”
季珂口中的处理,自然是将设计陷害他之人全清除了,晏凉清楚,即使没有黑化,自己的男主也绝非圣父,骨子里凉薄狠厉的本性变不了。
“如若需要,我可以助季公子一臂之力。”
季珂浅淡的勾起唇角,握着酒盏的手微微发力:“无事,晚辈自己能解决好。”
此言一出,言笑晏晏的众人立刻噤声,皆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晏凉嘴唇动了动,迟疑片刻柔声道:“你也不要太勉强。”
小虎牙捎带着俏皮的侵略性:“晚辈明白。”
度昱撇了撇嘴:“凉哥哥仔细些,我看季公子这架势,怕是要将你金屋藏娇呢。”
晏凉好笑,不当回事:“你以为人人都同你这般,有这些不着调的心思?”
“是凉哥哥迟钝,又不听我劝,”说着斟满一杯酒,举到晏凉唇畔:“凉哥哥若不喝,我要生气了。”
晏凉为难:“只此一杯,我上回被你们灌晕了。”
“是呀,上回让季公子捡了个便宜,这回谁都别跟我抢,我要把喝醉的凉哥哥送到我榻上。”
于是左一杯右一杯,晏凉几乎是被逼着哄着喝了半壶酒,窗外落雪有声,屋内暖香融融,晏凉心中欢喜,便觉思绪飘忽渺茫,身子也跟着腾云驾雾起来,渐渐的听不清众人的话语,所有的声响糊成软绵绵的一团,温暖的,热闹的,将他密密的包裹起来。
对酒当歌,不知今夕何夕,只余花团锦簇的欢喜。
身体不受控的向后倒去,靠在一处温暖结实的存在,莫名觉得安心,晏凉沉入浩瀚的混沌里。
度昱口口声声说要把他的凉哥哥运回榻上,自己却也醉得不省人事,被江昭背回了房。
温冉蹭了饭便乖乖回鬼川,热闹散去,院子里雪光明明廊下灯影重重,季珂抱着晏凉,也顾不得怀中人酒气熏天,一双手越收越紧。
褪去染了酒气的衣袍,季珂取来热水替晏凉擦拭脸颊,原本苍白的脸因酒精有了些微血色,连眼尾都染上了浅浅绯红,映得面上的蓝花越发妖冶勾魂。
季珂忙敛了目光,似有一只野猫不停挠他心口,挠得他浑身发热难捱,想避开,却又不自觉被吸引,彼此的脸越贴越近,呼吸交叠缠绕,他心脏突突狂跳胸腔发疼……
只要再近一点点……
薄唇泛着水光,微微开启,模糊的吐出两个字,季珂立刻拉开距离慌张试探:“前辈?”
睡凤眸裂开一条缝,视线懒懒的落在季珂脸上:“季珂。”
季珂心中一动,晏凉一直季公子季公子的客气称呼,从未唤他全名。
“前辈,我在。”
晏凉仰着头,瓷白的喉结隆起,微微滑动:“你这名字,是我起的。”
“什么?”
“季珂,原是我的名字,后来我不要了……要不起。”
“前辈何意?”
“你可喜欢?”
“……前辈指什么?”季珂将手贴在对方温热的脸上,轻轻摩挲,只当晏前辈喝醉了胡言乱语。
“可喜欢……名字?”半睁的眼眸凝了水光,在雪光中清澈又暧昧。
季珂的指尖停驻在刺着蓝花的左脸上,将方寸皮肤包裹入手心:“喜欢。”
顿了顿,薄唇微扬:“无论是名字,还是前辈,都喜欢。”
第18章 信物
二月,雨雪交加。
惊蛰将近,江昭成日研究破除结界的阵法,晏凉季珂净魂照旧,日子过得飞快。
兴许是季珂为了兑现那句“我会给前辈证明,我并非凉薄无情之人”的承诺,他在晏凉面前乖巧稳重又细致体贴,是个无可挑剔的后辈。
人心是肉长的,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即使知道对方是自己设定的狠厉男主,晏凉也不知不觉放下了戒心,还自以为是的给对方寻了许多理由。
诸如,虽然是自己笔下的人物,但经过这些磨难与变故,季珂也渐渐长成有血有肉性格丰满的人,兴许有冷漠凉薄的一面,但也不乏温情体贴,再用带着标签的眼光去看他,太不公平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因晏凉本就是怕麻烦的性子,没什么比舒服自在更重要,他与季珂相处默契舒坦,再无可挑剔。
平心而论,虽是被强迫着穿到书里,但这大半年的岁月,却比他在现实中任何一天都要快活,这让晏凉产生微妙且危险的心态,先前被卡车碾碎身体血溅当场,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是好的开始。
简言之,值了。穿书一趟,不亏。
但他也时常提醒自己不可过分沉溺,这不是真实的世界,他终究属于故事外的人,投胎也好轮回也罢,终究是要离开的,且时日将近,他的消失不会给这个书中世界带来太大影响。
如此想着,晏凉即欣慰又落寞,片刻皆化作顺其自然的坦荡,觉得自己纠结伤感的姿态简直是在立flag。
这几日,聒噪的度昱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平日里叽叽喳喳精力无限,最近却总是睡不醒,即使醒来也恹恹的悲情着,问及因由,他说最近老做噩梦,梦到凉哥哥出寂城后就不见了。
温冉事不关己的调侃:“我家凉哥哥都出寂城了,当然要想方设法摆脱你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度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才不会给凉哥哥这个机会,死缠烂打不要脸,都不能让他甩掉我。”
晏凉笑着安抚:“我虽无法回应你,倒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度昱于他有恩,这些日子更是对他照顾有加,只要他还活在这书里一天,就会尽责护度昱周全,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奇怪心思就故意疏远忘恩负义。
何况……按照摆渡人口中的宿命,度昱还是他命定cp……
如今的晏凉再不会逃避这个尴尬的问题,他不管什么宿命姻缘,只晓得谁对他有恩有义,他就护谁到底。
度昱也好,温冉也好,季珂也好,江昭也好,朝夕相处的大半年,渐渐磨平了他们的身份与标签,晏凉真真正正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朋友。
谁知度昱听了晏凉的安抚,不但没有眉开眼笑,反倒更惆怅了,蹙着眉道:“这些时日的梦里,凉哥哥不是落荒而逃,是……彻彻底底不见了。”
不言不语默默喝茶的江昭抬起头,以手比划:不见了?莫不是被我师兄藏起来了。
他这话自然是逗度昱的,度昱哼了一声,眉间的阴霾散去了大半:“你家师兄藏得再好,我掘地三尺都会把凉哥哥挖出来。”
晏凉哭笑不得,温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凉哥哥,说句真心话,其实比起季公子,我和度公子这样的性子与你更搭,不是我说人背后话,我始终觉得季公子这人太深不可测了,凉哥哥会吃亏。”
晏凉从不觉得季珂对他心怀不轨,很不以为然笑道:“人家师弟还在此呢,胡说什么。”
如今的季珂非常忙,虽然蔓荆花已经堆了半个院子不必再采了,但开启结界时日将近,他忙于修补鬼川与寂城间的屏障。
因屏障年久失修十分薄弱,像温冉这种半人半鬼血统的姑娘家都能自由穿梭,待寂城结界开启后定会引发天象异动,到时候鬼川与寂城间的屏障必然崩溃,魑魅魍魉若通过寂城进入人界,必然生灵涂炭。
温冉吐吐舌头:“江公子别介意,我是有什么说什么,提醒凉哥哥罢了。”
江昭好脾气的不计较,比划:晏前辈放心,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其实他那师兄是怎样的人,他也没彻底看透。
度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闷闷不乐的状态,抿着嘴望了一会儿阴雨未晴的天,恹恹道:“凉哥哥,其实我认为与你在寂城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这大半年我是真的欢喜,所以也不必多此一举,出去不见得多好。”
众人怔了怔,没料到度昱会说出这番话,晏凉温声道:“能有自由,终归是好的,你胡说什么,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回
人界吃香喝辣么?”
度昱撇了撇嘴:“我宁可拿那些梅子枇杷荔枝桑葚换凉哥哥,你不在了,那些东西吃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晏凉的心似被人拧了拧,面上神情也渐渐消失,转瞬又恢复如常:“瞎想什么,不过是噩梦罢了。”
这话说得很没底气,他心虚,毕竟等结界突破后季珂重获自由,报仇夺权自不在话下,自己的价值也消失了,说不准就被摆渡人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