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166)

关上门,他再次抱住叶殊,可她却挣扎着,把他推开了。

没有外人,叶殊也不想再跟他置气,红着眼睛看着他,声音低哑道:“文熙,我有话想跟你说。”

“叶儿,你的嗓子哑了,喝点水吧。”季文熙眼神有些慌乱,似乎预感到什么一样,避开她的视线,急匆匆走到桌边,“你喝茶吗?乳茶好不好?这边的茶味偏苦,加点牛乳就好了,味道其实还不错,你一定要尝尝。”

他说着,又去招呼下人,把烹茶的炉子搬过来。

“文熙……”叶殊看着心疼不已,轻轻摇头,“我不想喝茶,你别忙了。”

“对了,你是不爱喝茶的。”季文熙红着眼圈,满含歉意道,“是我忘了,是我不好。”

叶殊摇摇头,刚要说话,他又拉起她的手,关切道:“过来这么早,你还没用早膳吧?是我疏忽了,这就让他们准备。”

“不用了,文熙……”叶殊的眼睛又酸了,轻声道,“我吃过了。”

“那你陪我吃吧。”季文熙紧紧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我还没吃,你陪我吧。”

叶殊不忍再拒绝,红着眼睛,点点头。

早膳很快摆上来,几碟小菜,有荤有素,份量不多却很精致,配着果盘和面点,还有一盅燕窝粥。

寻常人家,这样的早膳足够好了,只是衬着玄亲王的身份,却有些太过简陋了。

似乎习惯了一般,季文熙微微笑道:“肃州偏远又贫困,没什么好的,让你见笑了。”

叶殊捂着眼睛,顿时就哭了。

曾经那个金尊玉贵,潇洒不羁的七殿下,整个大华朝最得帝心备受宠爱的七皇子,如今却只能偏守一隅,困顿如斯。

叶殊难受得心肝疼,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那么残忍,把那些绝情的话说出来。

“叶儿,别哭了。”季文熙伸手给她抹泪,夹起一块乳酥喂到她嘴边,“这边的乳酥还不错,是用牛油炸过的,外酥里嫩,也不腻人,你尝尝。”

叶殊张口咬着乳酥,一边吃着,一边快速擦干净脸。

自己也吃了一块乳酥,季文熙嚼了几下,微笑道:“今天的乳酥炸的不错,比平时要好吃。”

话音刚落,他就落下一行泪来。

抬手抹去泪痕,他又端起那盅燕窝羹,问叶殊:“喝汤吗?”

叶殊咽下乳酥,点点头。

季文熙便笑了,拿起勺子小心地搅着,然后盛起一勺,轻轻吹凉,喂到她嘴边。

叶殊喝了几口汤,哑声道:“好吃,你也吃吧。”

季文熙把碗放下,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叶殊红着眼圈点点头:“好。”

嘴边浮起一丝笑,他又道:“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文熙,对不起……”叶殊紧忍着眼泪,轻声道,“是我变心了,爱上了别人。我不能欺骗我自己,也不想再让你无望地挂念下去,所以我来见你,是想与你道别……”

季文熙垂下眼帘,眼底一片潮润:“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

清俊的脸庞满是悲伤,他含着泪轻笑道:“是我太蠢,伤了你的心,逼你出宫,自始至终,连封婚书都没给过你……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暗中照拂帮衬你,而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甚至连这次见面,都是你千里迢迢跑来的……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点去见你的。”

想起那些苍茫又久远的往事,想起那些煎熬痛苦的日子,叶殊笑着摇摇头,落下泪来。

“叶儿,不哭了。”季文熙笑着给她抹泪,“给我讲讲你出宫以后的事吧,我想听。”

叶殊点点头:“你吃吧,凉了不受用。”

从她和简双他们一起开办万缕船会讲到季文泰在茔州兵变,从她提议招收女兵讲到慕现林里的那场大火,从追云生下的小马踏月讲到柔西高原上的百花节,从她被绑架讲到朝廷的兵马围攻南营那场惨烈无比的战斗……

季文熙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吃着饭菜,每一口都吃得极缓极慢,像在细细咀嚼品尝着她的生命中,那些他所遗失错过、再也无法弥补的所有过往。

126

日暮西山,残阳如血。

傍晚时分的肃州城一片宁静,灰灰的屋瓦披上一层淡黄的光芒,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又随着呼啸的西北风偏转方向。

萧倾城站在门口,目光遥望着远处,久久伫立。

暗暗叹了口气,萧洒走过去,小声劝慰道:“王爷,外面风大,你去里面坐着等吧……”

萧倾城没有说话,负手站在那里,默默看着天边那一轮血红的落日,目光沉沉,面色冷漠。

萧洒不敢再多说什么,悄悄退到一边。

红红的落日越坠越沉,渐渐收敛最后一丝光芒,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片红彤彤的天空,还在发烧一般苦苦眷恋着逝去的温度。夜色一分分侵上来,渐渐吞噬天边的晚霞,换上满天漆黑又深沉的幕布。那一场发烧终将褪去,就像火山爆发后流出的滚热岩浆终将冷却一样,最终凝固成冷硬的岩石,坚如玄铁。

撩起眼帘,萧倾城向道路西边望,正是晚饭的时辰,甬长的街道上孤寂冷清地飘着几根旗子,空无一人。

她还没来。

也许她不会再回来了。

心窝里好像碎了一个大窟窿,空洞洞的,疼痛难耐,萧倾城垂下眼帘,嘴角却忍不住浮起一丝自嘲。他终归还是输了。

闭上眼睛。一种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从未感觉自己这样失败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无法挽回的绝望,沉重得令他难以承受。

努力压下满腹酸楚,他想忘掉心底缺了一块的疼痛,然而越想忘记,反而越清晰。

右手握紧腰间佩剑,就在他忍不住落泪的时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走过来,缓缓走到他面前。

萧倾城抬起头,看到叶殊红着眼睛站在那里,目光清湛,伊人如玉。

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屏住了,浑身僵硬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王爷。”叶殊刚开口,两行眼泪就滑落下来,她默默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不会再有什么瓜葛。现在我已恢复单身,是个自由人。”

抬手抹掉眼泪,她抿着唇角,小声道:“感佩于王爷的风华与深情,叶殊心仪不已……不知道王爷现在,还愿意接受我吗?”

仿佛一瞬间冰雪消融,大地回春,那颗破碎的心重新蓬勃跳动起来,月色清冷,却照下一地灿烂的银辉。

萧倾城走到她身前,紧紧将她抱到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声音低沉而温润:“我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叶殊,现在你是我的了,从今以后,都是我的人。”

把脸埋在他胸前,她轻轻点头,无声地落泪。纵然万般酸楚,总还是庆幸的,至少他还在。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玄王府,也不记得走了多远的路才回到这家客栈,她只记得见到他那一刻,他眼里升腾起的那种光彩。

让她知道,她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

夜里的风凉凉的,轻轻拂面而来,萧倾城低下头吻了她,温柔又缱绻。

轻轻亲吻她的耳垂,他细声问道:“要在这里过夜吗?”

叶殊红着眼圈,摇摇头:“我现在就想走。”

“好。”萧倾城握紧她的手,“我带你走。”

一声令下,百十人的队伍迅速整装起来,赶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迅速出城。

一颗泪滴从脸庞滑落,季文熙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那支队伍渐渐隐没在无边的暗夜里,迎着冷风,无声道:“叶殊,珍重。”

荒漠的戈壁滩上,天空阴云密布,看上去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一样。

不过听当地百姓说,这边气候干旱的很,轻易不会下雪,天气不好,估计是要起风了。

萧倾城盯着北边墨沉的天空看了一会儿,下令晚上不歇,尽快赶路,争取躲过这场风暴。

离开肃州以后,途径巴萨克城歇了一天,他们休整队伍,更换马匹,又补充食物和清水,然后整装出发。

叶殊趴在车厢侧边的窗子上看远处风景,广阔的荒原一望无垠,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偶尔有一两座小土包出现在视野里,上面长着低矮干枯的荒草,在冷冷的北风中折腰。

一行队伍渐渐加快速度,匆匆往北边赶去,马车也随即颠簸起来,她被晃得有些恶心,只能暗暗忍耐着。从这里到祁州边境已经不远,估计再赶上一夜,明日一早就差不多能走出戈壁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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