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398)

文臻知道这位易勒石的侄子,和理刑长老关系很好,易人离也告诉过她,这位曾经试图在千人坑对燕绥下手,之后又拉拢他回易家,在易家算是个八面玲珑人物。

易燕吾客气话刚说完,燕绥便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易管家,这位内院副管家,态度骄矜,对我妻言语冲撞,伺候得实在不周得很。你瞧着,该怎么处罚才好?”

易燕吾:“……”

哪有这样顺杆子爬的!

还有,他是易家子弟!只是掌管易家事务,不是管家!

文臻没去欣赏他的脸色,她总觉得有人在注视她,目光落在她腰间似乎有点力度,顺着目光方向看过去,却见易燕吾身后几个人。

那几人面貌平凡,身量仿佛,看上去也就是易燕吾的跟班,但看久了,文臻便看出其中一人,有些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长久居于高位的人,其气质,神情,风度,姿态,种种般般,都会和常人有细微的区别,哪怕面貌泯然众人,也不能全数掩盖。文臻长期混迹高端场所,见惯这种人物,自然便养成了这样的分辨能力。

然后她注意到燕绥说到妻子两字的时候,对方看了燕绥一眼。随即便撇过头去,和别人一样,真心实意对燕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

易燕吾脸色青青蓝蓝变幻了一阵,才换了一张笑脸,对那副管家喝道:“不敬客人,行事无矩,还不去理刑处领罚!”

那副管家只得恨声应了,转身就走。

燕绥便笑着道谢,又道:“不懂规矩的人自然要斥退,但是我们确实初来易家,向导还是需要的,省得不小心触犯了禁忌。要么易管家再给我们派一个引路人吧。”说着一指他身后,“我瞧这位形容猥琐,眼神谦恭,一看就是惯久了伺候人的,就他吧。”

文臻一瞧,呵,刚才她注意的那个。

易燕吾回头一瞧,脸色微变,转头来时已经笑意如常,“文公子指派,本当应承。只是这几位我还另有要务要派……”

忽然他改了口,道:“那好,来福,你便陪两位公子走走罢。”

文臻听见“来福”两个字,一阵咳嗽。

来福本人却毫无尴尬,十分自然且有风度地对两人伸手一引,“两位贵客,请。”

接下来便是且行且珍惜的魔鬼时间。

来福侧着身子走在前头,文文雅雅地道:“两位贵客请看,这是易家琼林。林中诸树,主干都为白色,而叶片则有青红黄诸色,有的还会结红果,虽冬日而不败,色泽鲜明清亮,雪中尤其风光美妙,当年商醉蝉商大家曾慕名而来,并留下一画名琼林花霰……”

燕绥道:“美吗?我觉得我和我夫人身上的荷包也很美,你瞧瞧?”

来福:“两位请看,过了这桥,便是易家听音阁,乃上代土木大师姚试石亲自设计。阁中有雕花槅扇八十一幅,两墙都是通透长窗,取四时风向,风自长窗过槅扇时,会因槅扇雕刻的不同花样发出不同声音,如箫如笛,如鼓如瑟,为易家一绝……”

燕绥:“能有我夫人给我唱的小曲儿好听吗?”

来福:“两位贵客请看,这是易家九曲莲塘。当然现在无缘得见莲花盛开水漫红云的美景,但是这九曲之水,也是我易家精心引城外寿水而来。整个莲塘,如果从高处看,正是一个篆体的易字……”

燕绥:“夫人,你还记得不,我给你亲手做的衣服上,绣的也是莲花呢。”

文臻的内心十分复杂。

你可真是有脸。

我要不要谢谢你好歹没说亵衣那两个字?

来福也不知道是好涵养还是智商低,燕绥无论说什么他都笑笑,来一句:“公子说笑了。”

没来由听在文臻耳朵里觉得挺讽刺。

三人顺路走,前方是一座拱桥,拱桥一面台阶一面麻石平铺,平时走路无碍,这雪后天气下桥的那一片就很不方便了,易家的下人都绕着那桥走。

燕绥却道那桥上景致好,他家媳妇如果站上去一定美如画,非要从那走,照旧是来福带路,爬上拱桥时,来福正要尽职地介绍景致,燕绥的手指弹了弹。

来福哎哟一声,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哧溜一下顺着拱桥滑了下去,那拱桥弧度不小,因此滑下的速度也很快,本来桥下也就是一片雪地,忽然一块石头骨碌碌滚了过来,正对着来福的腿裆。

这下连文臻都哎呀一声。

下滑冲力很快,不过眨眼之间,下滑的人习惯性会微微叉腿,这要撞上了……

这辈子媳妇是不要想了。

当然,如果有武功的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文臻在这一瞬间捏紧了拳头。

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见什么。

------题外话------

今天出门有事,少一点哈。

第两百零一章 读心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石头停留在原地,来福仍旧一路惊叫着撞过去,眼看就要撞上。

文臻心中一紧,下意识拉了拉燕绥衣袖。

万一不是呢……

总不能毁人一生。

身边燕绥似乎叹息一声,衣袖一动。

石头骨碌碌滚了一下,正撞到来福脚底,弹射起来,又好巧不巧地,弹到来福额头上,他哎哟一声,再转过头来时,额头上起了一个青红的包。

不知怎的,文臻觉得他转过来时的眼神颇委屈,明明一张普通的脸,看着却并不违和,倒令人心中生出歉意来。

她慢慢地下了拱桥,见来福已经挣扎爬起来,便掏出手帕递过去,笑道:“擦擦脸罢。”

燕绥眉毛一挑,欲待阻止,最终却没说话。

来福感激地接过,道了谢,道:“您真是好心人,此生定然福寿绵长。”

又讪讪地道:“帕子被我弄脏了……”

“用完便扔了吧,这也不是我的帕子。不过是我常用来擦手的汗巾。”文臻笑笑,“今日园子我们已经赏过了,多谢你引导。你既受了伤,便早些回去休息罢。”

来福便道了谢,一瘸一拐地走了,燕绥过来,淡淡地看着。

“如何?”文臻凝视着他的背影。

燕绥没说话。

这便是不能确认了。

文臻心里叹息一声。

确实,方才真的是马上就能撞上了,那个时间距离,再自救可能都来不及。

太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如果真的是想的那个人,那也真的太狠。

文臻吸一口气,不想再纠缠于这件事,易家虽然大,但是人看起来特别少,主人们似乎很少出行,两人走到开阔地带,一直到四周来往护卫丫鬟渐多,文臻忽然抱住肚子,哎哟喊痛。

这自然会引起众人注意,立即便有人上前问候。再加上殿下倾情演出,扮演了一个妻子生急病自己焦灼无比的二十四孝夫君,所以下人们很快明白了,这位夫人只是早上吃了点鱼汤面,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燕绥搀着文臻慢慢往回走,免不了要有一些丫鬟侍卫跟着,这边的动静便惊动了人,另一个方向,一个折梅花的丽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向这边看来。

熙熙攘攘人群里她一眼发现了燕绥,眼睛一亮。

文臻被送回房,易家专门的大夫来看了诊,也说这胸闷呕秽,当是饮食不当所致,他却没发觉,全程燕绥牵着文臻的手,想要什么脉像就有什么脉像。

做早膳的厨子自然立即匆匆赶来。

李石头一脸惶恐地站在文臻对面,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

文臻等大夫走了,关上门,走到他对面,忽然道:“李师傅,令堂托我向你问好。”

李石头霍然抬头。

“并问你是不是在易家过得不好?为何一去数年,毫无音信?”

李石头愕然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每隔三个月都给她捎去家书和信的,都在老刘那里,难道没收到……”随即用力摇头,“不可能!”

“在金钱面前,哪有绝对的不可能。”文臻便将路过昌平,遇见李石头母亲,和刘厨子吞银钱的事儿说了。

李石头呆呆地听着,只不断念叨着不可能。文臻和他细细描绘了刘厨子和他母亲的长相,说了事情经过,还提了李母的旧疾和平日的小毛病。

她出逃匆忙,没有来得及拿王近山的荐书,也没来得及带走李母或者拿到信物什么的,但是就凭这些细节,应该就够李石头相信或者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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