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苏新雨也顺着叶陶的视线看到了沈时节,觉得奇怪,”今天沈老师怎么也来了?”
旁边的人提点,“这不是高老师组的局吗?”
没直接说,懂得人自然懂。
在经管院乃至全校,沈时节和高梦洁是公认的男才女貌,哪怕高梦洁现在还没拿下沈时节,在旁观者看来,也是迟早的事,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高梦洁这样的女人。
叶陶收回视线,仿若无事般继续和他们玩骰子,一开始还在想着赢,后面就渐渐没有胜负心,她莫名其妙想起了那晚,在酒吧,沈时节的淳淳教导,他告诉自己,不要随随便便和陌生人喝酒,尤其是男人。
现在她身边围了一圈男人,如果她放纵自己,故意不听他的话,他会不会过来制止,和那晚一样,带着她离开?
她抱着这种心思,大口大口的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没到醉的程度,头却晕了。
喝不下去了,她靠着沙发背,退出了战局。
眼睛情不自禁地往沈时节的方向看。除了和高梦洁低语几句,整晚他坐得像一尊雕像,动也未动,晃动的光线偶尔扫到他的身上,他平静的脸上也寻不到半分情绪的踪迹,比起来这里庆祝,他更像个要保持清醒的收尾者,因为在那头,高梦洁和一旁人玩的也很high。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心情排山倒海一般在涌动。
都说女人翻脸和翻书一样,男人不也一样?
一个星期前,他还抱着自己,说他是自己的亲人。
现在同处一室,也要装作不认识。
论狠心,谁能比得过他?
她敢肯定,今晚就算她醉倒在这,他也不会过来帮她挡酒。
叶陶忍不住在想,到底是为什么?
是怪她,不应该捅破那层薄薄的纸吗?
如果她乖,不继续索取,是不是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可以得到他的怀抱,得到他所谓的出于同情的好?
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些啊!
忽然一个女生唱完了歌,拿着话筒,喂喂了两声。
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那女生直接把焦点落在沈时节的身上,“老师,你都坐了一晚上了,什么都不做,你不急,我们急啊,唱首歌怎么样?”
沈时节还没说话,全场人倒异口同声的说,“好。”
沈时节笑着摆摆手,“你们玩,我是过来听歌的。”
那女生也是喝了酒的,精神正亢奋着,拿着话筒和他撒娇,“我们唱歌哪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老师你随便唱几句,来嘛,随便唱唱。”
苏新雨听得摸了摸手臂,和叶陶吐槽道,“这声音嗲的,比我还做作。”
不过任那女生如何撒娇,周围人如何起哄,沈时节不愿意做的事,没人能说动,僵持了一会儿,那女生也就怏怏作罢。
叶陶这时举起了手。
她站了起来,身形跟着晃了晃,“我来唱。”
走路时重心不稳,膝盖磕了一把茶几,也没在意,跌跌撞撞地走到点歌机那里,接过女生手里的话筒,朝大家深深一鞠躬,笑嘻嘻地,“我来唱……我来替我们的沈老师、替我沈叔叔唱一首。”
她说“叔叔”这两个字时,眼神毫不避讳地盯着沈时节。
这也是整晚,两人唯一的一次眼神对视。
沈时节喉结滑动了下,悄然换了个坐姿,对于叶陶给他按的身份,他欣然接受,顺便带头鼓了掌。
他的淡定再一次伤到了叶陶。
叶陶双手握着话筒,沙哑着声音说,“我要唱《他不懂》。”
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像是配合着她。
“他留给你是背影
关于爱情只字不提,害你哭红了眼睛
他把谎言说的竟然那么动听
他不止一次骗了你,不值得你再为他伤心……”
沈时节坐在黑暗里,颀长的身行绷的笔直,淡漠的脸上捕捉不到丝毫变化,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闪烁着一丝微弱光芒。
旁边的高梦洁像是发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沈时节搭在膝盖上的手背。
沈时节迅速低垂着眼,掩盖了眼底所有的不诉诸于口的感情。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
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他不懂表明相爱这件事,除了对不起就只剩叹息
他不懂你的心为何哭泣,窒息到快要不能呼吸……
他不懂你的心他把回忆留给你
连同忧伤强加给你对你说来不公平
他的谎言句句说的那么动听
他不止一次骗了你不值得你再为他伤心……"
*
叶陶离开桐洲那天,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艳阳天。
考完试,和寝室里的人简单的吃了个饭后,便踏上了返程。
来时,独自一人,回去时,也孑然一生。
可心境却大不相同。
无可谓说与不说,她得到的、失去的,都在留在了这个冬天。
第42章
沈时节二十九生日这天,很不巧,赶到了除夕。
在外婆家和远道而来的母亲吃了顿没什么气氛的团圆饭后,他驱车回家,到家已经是深夜十点半。
没开灯,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沙发,脱了外套松了领口坐了上去。
万籁俱寂,一切都隐在黑暗中,唯有窗外的月亮,皎皎发光。
他禁不住想,今晚如果叶陶在,自己会不会就没这么失落?会在母亲不厌其烦地说起这些话题时,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在等着自己,就不会表现出那么倦怠,让原本开心的团圆饭能够稍微圆满一点。
他走时没关窗,猎猎夜风吹动了窗帘。
以前叶陶住在这里时,最喜欢站在落地窗前看夜景,双手贴在玻璃上,外面辉煌的灯光映入她的眼底,像是跳跃的火焰。
还有沙发,她总是说他家的沙发真软,比床还软,喜欢抱着抱枕看电视,下巴垫在上面,看得特别入神。
什么都看,也不挑,看什么都乐呵呵的,喜欢边看边吃水果。
沈时节的手掌撑着沙发,头向后仰。
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晚在KTV,叶陶闭着眼唱歌的样子。
她坐在矮凳上,背对着自己,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在看歌词。
整个房间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所有人都被她的声音感染着。
这就是歌声的力量,能传歌唱者的情绪,带动整场的氛围。
他坐在下面,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叶陶的怨念。
考试成绩出来了。
经济法这门课,叶陶拿下了第一,九十一分,是他亲自改的卷子,怕算错反复看了四遍。
他没有因为对叶陶怀存个人感情而放松对她的要求,相反地,他更加严格对待她。
她做到了对自己的承诺,而自己对她的许下奖励怕是无疾而终了。
陶陶应该还在怪自己吧?
不然也不会临走前托苏新雨原封不动地归还那两箱子的物品,还说什么,不是她的她不会要,彻底和自己划清了界限。
想到这,沈时节胸口闷得慌。
这时放在茶几上手机忽然震了下。
沈时节赶紧拿起来看,是沈仲行的电话,说不出的失落,他接了下来,没心思应付那头的盛情邀请,只说自己累了想睡觉,随后挂了电话。
把手机扔在一旁,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或许只是一条来自于叶陶的问候。
随便是什么都好。
他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起身,走到酒柜那里,坐在高脚凳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酒杯在他手中轻摇慢晃,猩红的液体在被子里滚了几圈,才到了他的喉。
这时,手机又有了动静。
他放低了期待,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修泽发过来相当不走心的生日祝辞。
他随便回了一句。
沈时节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一直都以为吃饭睡觉都是一件极为隐私的事,如果不是必要的应酬,他更喜欢一人。
可现在,他都如愿了,没人占据他的私人空间,没人在一边叨扰,为什么心里还会那么空,那么难受,想迫不及待地抓些东西把他塞满。
一杯又一杯,一瓶饮尽又开了一瓶,意识渐渐被蚕食。
模糊不清地视野里,他想到了圣诞节那天,高梦洁和他说的话。
字字珠玑,他不能不听,不能不为叶陶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