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远赴千里赶到了廊平,也要杀了孙关一家。
这正是她的答案。
林双玉神色柔情地望着白问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她的八姑姑。
林家的女儿,该是这副毫不示弱的模样。
“你说的的确对。
我死是无可厚非,可那些人,同样也逃不掉。”
她面露坚毅,不似方才的温婉,沉冷出声:
“无论何时,我谨记我是丞相府的小姐,礼义廉耻视为最重,万不能辱了林府的名声。
也绝不做有损林家人威名之事。”
“可同样的,我也是将臣之后,
我父亲便是一时谋逆被斩,那也曾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兔子急了方会咬人,我又如何能任由他们欺辱,然后继续苟活于世?”
林双玉面目狠厉,笑的冷毅,口中的愤恨如刀似剑。
岁月虽无情,却也使人成长。
弹指一瞬,八年悄然而逝,不知是说她变了,还是从未变过。
“所以,你把孙关一家皆都毒死了。”白问月与她轻声叙述总结。
又问:“不怕吗?”
“怕什么?”林双玉淡淡地望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若失败了,也不过是个死,我也并非未死过,为何要怕?”
说的倒也有理。
她不屑道:“一包砒。霜投在了井里,他们便全死了。
这样的简单,几乎让我以为是个梦境。”
“是不是很可笑?”
已无茶可续,白问月捏着杯子,心绪波澜无惊,似是慢慢找到了她心中的结。
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林双玉思索了片刻,不以为意:
“那孙氏死前,我去看了她一眼,她果然认出了我,瞳孔瞪的很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那个屋子里,是她的儿子与孙子,是她孙家的香火。
她如何能想到,过去了八年之久,我还能再回去呢?”
“我自己也未想到过。”
“既然孙关一家都已经死了,那你执念的究竟是何处。”她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微微一怔。
林双玉神色暗淡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懂。”
“你没有同我这样爱过一个人。”
“我再无任何颜面与资格,与他站在一处了。”
这一刻。
白问月忽然想起母亲的话。
这些自古以来的圣训名言,不仅是男人用来束缚女人;
它的可怕之处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女人自己便会主动背负起枷锁,将自己束缚起来。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这样一个主动背起枷锁的人。
她没有经过这样的事,自然也无法感同身受,更无处得知,如若有一天她遇到这样的事,会如何做。
可她却能感受到,林双玉,正是母亲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五月初始,听闻清若寺的桃花开了,魏央说过些日子要带她去看一看。
她想着许久未见慧一师父了,也该去拜拜。
或许,贺同章也该带着林双玉去赏一赏。
两人经历了这样多的千难万险,也该去看一看这世间的良辰骏马。
如果她是因贞洁二字不愿苟活,她尚还有劝解之言。
可她不愿玷污自己与贺同章的爱情,她该如何说呢。
话说到了死出,屋内又重新陷入了静寂。
叩叩。
敲门声忽起,还未答话,便见魏央提着一壶新煮的茶推门而进。
盛光打在身上,面孔有些模糊,只听他冷峻沉声,喊了一句:
“贺夫人。”
第29章 似有内情
风和日丽, 碧空如洗。
墨书依照宋书的吩咐,将贺夫人带去了临南院。
夫人来时,他简单回了两句话, 白问月默默地听着, 然后摒退了左右, 让他与从香留在门外。
严禁任何人上前打扰。
他无声颔首。
夫人前脚刚进去,宋书后脚又返身回来, 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王爷有找。
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 与从香招呼了一声:“我先过去一趟。”
然后便走了。
穿过两个回廊,行过一个木桥,来到将军府里后园;后园中有一座凉亭。
清风徐徐地吹着,风草花香怡人。
凉亭里那个手执黑白双棋的男子,如雕刻般的五官,清冷俊逸, 面无别意。
专心致志地在下棋。
墨书走上前,灰白的青石, 跪地行礼。
“将军。”
一颗黑子落下, 魏央目不转睛地轻声嗯了一句, 然后问道:
“查出来了?”
让他远赴廊平, 既要杀了孙关, 也要带回贺夫人。
除此之外, 还有另外一桩任务。
——查清孙贺之间的旧怨。
魏央让墨书所查的旧怨,并非是林双玉与孙家结恨的旧事。
而是旁的人都未曾在意的,贺氏的‘怨’。
当初, 贺同章顶罪时,声称自己下毒手,毒死了孙家十三口,其因由是孙家曾苛待过他的母亲。
而后来,他从贺同章的口中也正得知,贺氏的确曾寄居孙家,并且有十年之久。
魏央所在意的是,贺同章的母亲贺秀婉,究竟是何人?
为何会住在孙家?
她的儿子养在丞相府里,她却沦落偏僻之地,寄人篱下。
这,难道不令人费解吗?
墨书所要查的旧怨,与其说是‘怨’,不如说是‘因’。
只有一点一点地将贺氏的来历揭开,仿佛才能解惑,为何谢欢会那样地神定气闲。
十分有把握地将圣旨一压再压。
起初,他也曾怀疑过,这或是谢欢与贺同章连手,为吊白慕石而做的一场戏。
可这后续的种种,甚至还牵扯出了林家,他便晓得,贺同章对于此事,应当是一无所知。
不然,他断不会没有思虑到林府这一层。
更不会冒着林双玉被斩头定罪的风险,去做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
那谢欢呢,他对这件事又知晓多少?
他对贺同章又知晓多少?
贺同章与他而言,在此次事件里,充当的又是何样的角色呢。
魏央只是在心里,隐约猜测。
谢欢远坐在深宫,看似对这件事,除却一昧地想要保全贺同章外毫无瓜葛。
实则,他才是那个背后推波助澜,搅弄风云的人。
不过他目前尚没有具体的证据,不过是靠着蛛丝马迹和一丝警觉,在心里妄自揣测罢了。
若是真如他所想,
那他倒真的还要再另高看一眼谢欢。
这些年来,确实又聪明了不少。
墨书跪在地上,身形坚稳,他直言道:
“一无所获。”
“贺氏前后在多处地方安身,廊平似乎并非是她的故处,除却已经死了的孙家人,无人对她知晓任何。”
魏央手上换了白子,心中似是早有预料。
若是如此简单查了出来,谢欢也不会这样大摇大摆地将事情推出水面了。
太后也非庸人,只要稍加思索,从贺氏身上查起,他的计划必然露出马脚。
“那孙家呢?”魏央又问:
“可有查出什么?”
墨书诚然又答:
“也未查出。”
“孙氏一家乃廊平泗水的当地人,无其他特别的身份。
与贺氏也是简单的奴仆关系,她在孙家待有十余年。后因贺大人寻母至廊平,才将其赎身接离。”
“并无其他异常。”
魏央若无其事地继续下棋,心中饶有兴趣的思索着。
奴仆关系?
难怪贺大人会有虐母这一说了。
“看来,你此行一无所获?”
墨书垂首,自知有罪:
“属下该死。”
“回去吧。”魏央淡淡出声吩咐:
“记得给夫人续壶热茶。”
她们一时半会,许是说不完的。
音落。
墨书从地上起身,正欲离去,忽又停了下来:
“将军,有一事,与贺氏无关,但颇为蹊跷。
属下不知是否该说。”
“哦?”魏央似是被他的话吸引,停下了手中的落棋。
“何事?”
墨书道:
“是贺氏回贺府之前的事情。”
“在贺氏返身贺府的那段时间,孙氏家中,无一人在家。
我本为查贺氏,走旱路行到泗水,多处打探皆一无所得。后来寻到了贺夫人,又杀了孙关,她提出要多留在廊平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