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n点头。
“他威胁过你们吗?”
Dean顿了顿,露出迷茫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他是否对你们说过类似如果你们把被打这件事告诉别人,就会招致什么不好的后果?”
听完神父的解释,Dean又轻轻抽泣了两声,畏惧地点了点头,双眼中满是哀伤的急切。
“你们的宿监打电话告诉我说他看到你背后都是鞭痕,可以给我看看吗,孩子?”
听到神父的要求,Dean又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双手谨慎地握着衣摆,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Sam也会Edward打过对吗?你自己的可以忍受,可是你忍心Sam继续被打吗?”
神父的一番话说得Dean的眼睛更红了,扭头看向一旁依然用双手紧紧捂着嘴的弟弟,他险些呜咽出声,最后终于解开了睡衣了扣子。
不仅是背后,Dean身前也有众多深深浅浅的淤痕。在他脱下衣服的那一瞬,Sam又难过得哭了起来,饶是神父和Bush小姐两个大人,在看到如此多的伤痕遍布在一个孩子身上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年长者弯腰捡起睡衣披在男孩身上,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充满悲悯地说道:“无论那个人找了什么借口伤害你们,那都不是你们的错。上帝从不怪罪遭受痛苦的人,我们谁都没有那个权力。”
一直忍着没有哭出声的Dean,在听到神父告诉他那不是他们的错时,突然就放声哭了出来。
翌日早晨,Bush小姐又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警察局。他们的养父养父因为涉嫌虐待儿童被捕,检察官已经决定起诉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Linkin医生也在局里,在看到坐在办公室里的两个孩子是谁时,他先是一愣,接着就叹了口气。
在与孩子们的谈话中,他发现听说养父被捕了,他们第一反应不是松了一口气,反倒愈发紧张起来。他有些困惑,耐心引导,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是担心养母的安危。男人在对孩子们施暴的过程中曾用妻子的生命威胁过他们,现在他们对别人诉说了自己的经历,他们担心养父真的会杀了养母。
男孩们惊惶不安的表情令医生心碎。他安慰他们,告诉他们Edward会进监狱,他再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了。
“就算他向上帝忏悔,也得不到宽恕吗?”Sam突然问道。因为他曾看到Edward在家中的十字架前漫长驻足,低头垂睫,像祷告,又像忏悔。
“就算他忏悔过无数次,在动手伤害你们的那一刻就破坏了他对上帝的许诺。他的悔过不虔诚,上帝不会被他蒙蔽。”医生说着,在胸前划下十字,“我们无权惩罚他,这是上帝的旨意。”
听完医生的话,两个小男孩终于露出了稍稍宽心的表情。他们也学着医生的样子在胸前划过十字,口中念到“阿门”。
因为Edward被捕,而根据Linkin医生的鉴定,Ann因为长期被实施家暴,在失去了第二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之后彻底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至今仍对自己的生命牢牢掌握在丈夫手中这个事实深信不疑,Linkin医生认为她不具有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能力,于是两个孩子又一次被送去了收容所。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高低床,还是那个小小的旧旧的旅行袋,过了十一岁生日的Dean牵着弟弟,觉得过去的半年像是一场漫长的梦,一半美妙一半可怖。而现在梦醒了,无论过去是美妙多过可怖还是可怖大于美妙,他们一脚又踏回这里,不得不再次面对仿若惨淡无望的现实——他们又一次成为没有家的孩子。
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哭,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Sam想起了曾经那些坏孩子看他的眼神。
就像他是被遗弃垃圾的一样。
第十章 10
Dean十一岁这一年的圣诞节是在收容所里和弟弟一起度过的。
之前又去过三个寄养家庭,但都是没过两个月就被送回来了。Dean对Sam过分维护和Sam对Dean的过分依赖让领养他们的家庭感到头痛,大人们知道他们在第一个寄养家庭里的可怜经历,也曾试图去治愈他们受伤的心,可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们很难理解这两个孩子为什么做任何事都非要黏在一起。很多时候,Dean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监视他们,仿佛只要他们敢对Sam做什么,他就会扑过来和他们搏命。而Sam只要超过两分钟没见到Dean就会急得里里外外地寻找哥哥,非要找到他了才肯安心。
他们不理解Dean。
他们不理解Dean是在后悔过往半年中的愚蠢和软弱,男孩在被送回收容所之后就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Sam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也不理解Sam。
他们不理解Sam是在害怕Dean厌倦了维护他之后就会丢下他不管,他害怕再次遭受虐待,却更害怕Dean有一天会再也不理他,将他弃之一旁。
孩子们的衣服和鞋在来回的颠沛中越来越旧,塞在旅行袋里真的就像一袋无人问津的垃圾。社工们都忙着为这里的孩子寻找新的寄养家庭,Dean已经懂了,社工们是真的为了他们好,却也是真的不关心他们过得到底好不好。
他们是社会的责任。
换言之,也是负担。
Sam在某个寄养家庭里度过了他的七岁生日,可是既没有蛋糕,也没有礼物,没人记得这回事,最后是Dean偷偷跑去甜点店里给他买了几个甜甜圈。
后来他们听说Edward进了监狱,Ann也得到了某些女性援助机构的帮助。孩子们并不为“坏人”最后的结局感到痛快高兴,反倒很茫然——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可他们依然要不回爸爸妈妈。
那个曾给Dean看过鞋底的黑人男孩最后离开了收容所,起初Dean以为他被领养了,过了好几个月才知道他从寄养的家庭里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也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听说了这些,Dean怔忡着,猛地打了个寒颤,他在想,如果那个男孩不想让别人找到他,是不是就真的再也不会有人能遇见他?
这个古怪的想法困扰了Dean整整一个礼拜,某天夜里他睡在高低床的上铺,辗转反侧,突然越过床边低矮的栏杆探出半个身体,叫醒了即将睡着的弟弟,问他:“要是我有一天不见了,你会去找我吗?”
哥哥突如其来的问题吓醒了上一秒还睡意模糊的Sam,他立刻坐起,慌张失措地仰头看着哥哥,结巴又焦急地问他要去哪里。
“我只是说如果,Sammy,只是如果。我哪里都不会去。”见自己让弟弟误会了,Dean急忙摆手解释,“我只想知道,要是我不见了,你会不会去找我。”
“我会。”Sam点头,“可是我不会让你不见。”
弟弟的承诺让Dean稍稍宽了宽心,他终于从莫名紧张的情绪中解放出来,舒了一口气,半是开玩笑地说道:“那你得看紧我,Sammy。”
“我会的。”Sam又认认真真点了点头,慢慢垂下刚刚因为紧张而耸起的肩,看着哥哥,又支吾地问道,“那……我现在可以上去和你一起睡吗?”
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Sam都会要求和Dean一起睡,无论是在收容所还是在学校的宿舍里。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在那个夜晚问他那么可怕的问题,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在失去了父母之后又失去Dean会变成什么样。
他要牢牢抓住Dean。
圣诞节前夕不少领养人带着孩子回到收容所给其他还没有找到寄养家庭的孩子捐了东西,有些家庭还带了不少自己做的糕点和饼干。Dean还是有些羡慕那些孩子的,他们很幸运,还能再次拥有一个美好的家。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小小的期待,希望自己和Sam还能遇到一个适合他们的家庭。
平安夜那天,收容所的孩子们聚集在活动厅里收看电视台转播的大主教的新年致辞。Dean只听懂了关于上帝保佑每个人的部分,其他关于什么新的宗教道德规范、关于新宪法修订案通过或是有关异教徒的遣送方案他都听得似懂非懂。坐在他身边的Sam倒是仰着脸看得津津有味,他用手肘捅了捅Sam,问他听没听懂大主教在说什么,小男孩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又认真地摇了摇头。
Dean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了过去。
新年伊始,突然有三个孩子回到了收容所。Dean记得他们圣诞节前夕回来过,和他们的领养人一起,还带着许许多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