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番外(115)

陈恨有一项绝技,他可以一边剥瓜子,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话。这个绝技是跟他娘学的。

“我十五岁加冠的时候,我娘就给我操心大事了。那时候我想,要是连人都没见过,就绑在一块儿了,还挺不自在的。”陈恨想了想,“谁知道最后,就同这辈子见得最多的皇爷一起了。”

他放下手里的瓜子,点着手指算了算:“我同皇爷,有十来年了吧?”

李砚点头:“十五年了。”

十五年,说长也不长,宫墙里榴花开落几回,也就过去了。

而陈恨却想起李砚重生了一遭,他又等了几个十五年呢?

陈恨默了默,李砚哪里知道他想的什么,怕他闲得无趣,便道:“你好久没讲故事了,讲个故事罢。”

“嗯……”陈恨想了想,“今日不讲故事。”

“怎么?”李砚轻笑,“你的故事也有讲完的时候?”

“今日不叫旁的人抢风头。”陈恨想起从前被自己随手丢在外室花瓶里的话本子,“今日臣给皇爷‘尽忠’。”

陈恨把脸埋在衣袖里,使劲嗅了嗅,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献宝似的将双手伸到他面前:“皇爷,我今天洗得有点香哦。”

是挺香的,闻着就是甜的。

李砚起身,陈恨一愣:“皇爷,你把我的瓜子弄翻了。”

李砚一拂袖,就将陈恨拢起来的瓜子儿全拂开了。

不但把你的瓜子给弄翻,还要把你也给弄翻。

*

次日晨起,陈恨翻了个身,揽着被子捂着腰坐起来。

高公公给他的那根带子,压根就不是他绑李砚,是李砚绑他用的。

李砚绑花结,比他这个玩儿花绳的江南人都会系。绑在手腕上,绑在脚踝上,松松地系着脖颈,略紧地圈着腰,也缠着别的什么。

江南四百四十曲,几乎首首都是绮丽隐晦。陈恨唱的时候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其实骨子里还是规矩。

穿越之前就单着。过来之后,也就前几日在九原行宫里,同李砚弄过两回。那两回李砚还顾忌着,没太过火,让他唱唱曲儿算是最厉害的。

陈恨此生没见过昨晚这样的架势,而李砚也不知道自己碰了哪儿,就把人给惹了。

没流泪,眼睛红了,像桃儿熟时,最先红起来的那一抹。

陈恨用额头撞他,说不要了,而李砚吻吻他的额头,咬着他的耳朵说荤话:“忠义侯,你不要了,得你放朕走呀。”

李砚说话哄人的时候百依百顺,但是动作不带停的。

陈恨手软脚软的,像江南的春水,推不开人,反倒将人越缠越紧。问李砚什么时候好,永远都是下一回就好。

下一回,永远做不完的下一回。

陈恨揉了揉眉心,殿内换了新香,还开了半扇窗子,不像昨晚那样,黏黏腻腻的。

他下床穿鞋,榻前摆着热水巾子,还是才换上的。衣桁上挂着新衣裳,蓝颜色的春衫,绣竹叶的。

陈恨一边用发带系头发,一边推门出去,外边李砚与李释在,都不说话。

一见他来,李砚就起身,双手圈着他的腰,把他抱到位置上去。

陈恨的腰碰不得,又疼又酸。想一想,这全都赖李砚,于是抬手就打他。

“起来了怎么没动静?朕以为你还睡着。”李砚把甜的点心塞给他,陈恨只尝了一口就消火了,甜的,尝了一口又一口。

将一整块枣泥糕都吃了,陈恨拍了拍手,转头去看李释:“世子爷怎么过来了?”

李释清清冷冷的,略垂了垂眸,道:“我在宫里念书,这是第一日,来谢恩。”

“时辰不早了,世子爷还是快去罢。”

“我这就去了。”李释顿了顿,“你的嘴怎么了?”

“嗯?”陈恨用指尖碰了碰唇,微肿,想也知道,大约还红透了。

李砚道:“小孩子不要问。”

而陈恨与他同时道:“吃瓜子上火了。”

说谎话也不串供的。李释起身行礼,愤愤地一甩衣袖就出去了。

李砚轻轻拧了一把陈恨的腰:“你方才说什么?”

“没有。”陈恨往案上一趴,又捻起一块点心来吃,半讨好道,“皇爷精神头儿真好。”

“朕偏执,早让你要小心了。”

陈恨懊恼捶桌:“谁知道皇爷说的是那种偏执!”

第89章 忠奸(1)

永嘉二年四月二十七, 阁中将徐府与几个世家, 上下查清, 拟好了旨递上来,

阁中几位大臣,由朝中苏相牵头,为配合江南的改制,迅速把徐府清算完毕,把折子递上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瑞王府的世子爷李释近来在宫中念书,就住在了西边的弘庆殿。

李释每日早晨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 去武场打一个时辰的拳,回去收拾收拾, 就去先生那儿念书。

玉堂里还养着几位老先生, 从前是教李砚兄弟的,赋闲许久。这会子让他们再教, 几个老头子全围着李释转, 也亏得李砚能经得住折腾。

雷打不动的是,李释每日得了闲,要去养居殿请安。

请谁的安?自然是请忠义侯的安。

陈恨给他讲过几日的文章, 算是他半个先生。李释每日傍晚去, 只告诉陈恨今日又念了什么书,有什么体悟。但他的话少,坐不到一刻钟就回去了。

四月二十七这日,阁中前脚刚把折子递上来,后脚李释就到了。

高公公引他进去时, 李砚同陈恨正凑在案前看折子。

“这儿是不是说得不大好?”陈恨顺手拿过李砚手里的朱砂笔,手腕轻转,在纸上画出一个红圈儿。

高公公赔着笑,轻声提醒道:“皇爷、公子,世子爷来了。”

“来啦。”陈恨抬眼,只见李释低着头作揖,吩咐高公公,“琉璃缸子里的荔枝拿上来给他。”

这时李释略抬了眸,陈恨便朝他招了招手:“今日事情多,世子爷先过来坐着吧。川蜀知府送了荔枝,你尝尝鲜。”

李释在书案的对面坐下了,双手置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垂着首。眼角余光只瞥见案上的三卷帛书。

其中一卷是治徐府的罪的圣旨,阁中拟了一半,李砚同陈恨在改,全是朱砂御批。

一卷是给太子爷平反的,同样是阁中拟的,才改了两句,还只有两个圈儿,看来要改的还多。

还有一卷,是李砚代老皇帝下的罪己诏,没有旁的人经手,是李砚自己拟的。李释认得他的字,一笔一划都像刀剑,凌厉。

哪一卷帛书都是要紧的东西,这两个人竟然也全不避讳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上给他看。

高公公很快就捧着装满荔枝的琉璃缸子进来了,特意拿了张小几来放,就放在李释的手边。

李砚同陈恨正低声商量着事情,高公公只转头看了一眼,轻声对李释道:“世子爷先吃着吧,若是晚了,想回去了,悄悄的回去就好。”

荔枝鲜红,才从冰凉的井水里提上来。

李释尝了一颗,很甜。

再待了一会儿,见他二人的事情还多,李释心里还记挂着今日先生布置的文章。如高公公方才嘱咐他的一般,只是敛着衣摆,悄悄地起身,退出殿外去了。

他出来时,高公公同匪鉴守在殿外,稍点头示意,也就回去了。

养居殿里,两人改那几卷帛书,耗去了不少时间。

清算徐家没什么厉害的,最要紧的是给太子爷平反。

事关太子爷在人心里、在史册里的模样,这件事情须得清清楚楚的。

阁中似乎还有所顾忌,帛书拟得模棱两可,李砚同陈恨便逐字逐句地改过来,算是他们做兄弟的一份心。

一直忙活到月移东墙的时候,陈恨揉着眉心转了转脖子,目光落在一琉璃缸子的荔枝上:“世子爷没怎么吃就走了。”

“叫人给他送就是。”李砚将帛书封好,交给高公公,让他传给阁中重新隽写,连夜就发下去,又道,“找两个人,给弘庆殿送两篮子荔枝。”

这时候陈恨正将朱砂笔放在青瓷的笔洗里蘸蘸,他随口问了句:“贺行抓着了没有?”

“没有。”李砚道,“李渝还是不了解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会走那两条路,结果什么也没找见。各州府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派去闽中的官员还没到。江南大换了人,苏衡被江南的事务绊住脚了,暂时还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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