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73)

结果到了陆辞这里,就完全不似他模糊大概的时间观念,而精确到了具体日子,甚至时辰。

从抵达东京的今日算起,十月二十五投状纳卷,正月一日群见及谒先师,正月上至中旬知贡举官受任命及开始锁院,再到锁院后十日进行引试……

经陆辞这么一安顿,竟连半日空闲都极难得了。

唯一没有做什么事务安排的,就只有今天。

这非是陆辞遗漏了,而是出于对头回进京的几个半大郎君的兴奋的体谅——总得给人半天熟悉熟悉周围,再闲逛一阵吧。

陆辞念完之后,抬眼看向愣神的柳七,故作歉然道:“果真还是太为难柳兄了。要不这样,我——”

“无碍无碍。”柳七赶紧摆手,感叹道:“我只想着,能得你这么个心细周到的友人同行,朱弟他们何其幸哉!”

“彼此彼此。”陆辞莞尔:“千金易得,贤友难觅。接下来的日子,得劳烦柳兄多加关照了。”

柳七心虚地回了一礼,不好意思说,自己刚还想撇下几人去寻虫娘来着……

陆辞微微一笑,他抬起车帘,挑了挑眉道:“进城了。”

汴京外城共设有十三个城门,他们通过的那道南薰门,则位于正南方。

等待守卫查阅公验的马车已排起了长龙,往前移动的速度慢得可以忽略不计。横竖离目的地只有一步之遥,距城门关闭的时辰又还远,陆辞等人索性不在车上枯坐等待,而是下了马车,在附近闲逛起来。

日光正烈,栽满垂柳的护城河边三三两两地聚着纳凉的人,其中不乏绿衫罗裙的女郎。

易庶只无意中瞟了一眼,就猛然想起前几日的教训,不由打了个哆嗦,赶紧挪开了视线,莫名紧张起来。

陆辞则是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这蜿蜒弯曲、凹凸不平的古怪城墙。

远远看着,只让人觉雄伟巍峨,待近到前来,就发现它丝毫与‘平整’二字搭不上关系,倒有几分粗制滥造的粗犷,又似一条懒洋洋的游龙,曲折不平地躺在护城河边,透着些许高深莫测的气息。

与他在现代参观游览过那些个平整漂亮的宫殿古墙,可谓截然不同。

欣赏了好一阵后,一想到主持修建它的不是别人,正是开国皇帝赵匡胤时,陆辞就心下了然了。

规则固然美观,可却是这种不规则的结构,在战事中更加实用。

不但有利于分散石砲的冲击力、好进行吸收,哪怕抵挡不住,部分城墙毁损,所受的影响力也不至于那么大,修复起来,工作也更简单。

柳七逗了会儿看外城风景都看得入神的朱说后,因对方不搭理他,就又来找陆辞了,见状笑道:“这城墙怪模怪样,着实有损京都威容。若哪日能修平整,可就好了。”

陆辞微妙地睨了他一眼,摇头道:“这可修不得。”

柳七一怔,陆辞眼见已快轮到他们,便撇下他,施施然地回到马车上了。

查阅过公验后,陆辞一行人终于被放入了外城。然而要正式进入内城,则还有二十几里路要走。

等进到内城后,除了在汴京住过颇长一段时间,对市井间的一草一木都很是了解的柳七,以及见过比这还繁荣上无数倍的现代都市的陆辞,这两人还能保持淡定外,其他头回来此的人,都忍不住看呆了。

这是一条好气派,好广阔的长街!

足足两百余步的宽度,使它即使被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五条道,也仍显宽敞。

最中间的一条,自是只有官家能用的御道,此时空荡荡的。

两边的石路上则是热闹非凡,一排红漆栏杆利落地隔开了车水马龙和络绎不绝的行人,是为御廊;再靠外点,是巨大条石砌成的结实渠岸;岸边上栽满了硕果累累的各类果树;水沟里生长的,则是大片大片的莲花。

可以想象的是,每年的花期,这长街上将是一片五彩缤纷的浩瀚花海,芳香飘散满城。

长街两端,不但衔接着纵横交错的街巷,还有无数幡幌迎风招展,百肆杂陈的铺席立于鳞次栉比的民居边,甚至有杂七杂八的官署掺杂其中。

空中隐隐吹来曼妙丝竹,却不知是这数不尽数的楚楼歌馆中的哪家了。

难怪赴京赶考的士人多被分心,即便试后,也留恋此繁荣盛地的浮艳虚华,不忍离去。

陆辞这么一想,对柳七也就默默多了几分宽容。

平时本就话多的柳七,看着一行人两眼放光,贪看这繁荣盛景的模样,更是忍不住得意地变成了话痨,一路走,就一路解释过去。

此时则没人会嫌他烦了,而都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竖着耳朵,认认真真地听他讲述。

时不时还点着头,直让柳七更受鼓励,充满了成就感,不由得越说越多。

不知不觉间,他已将不久前还惦记着的貌美虫娘,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陆辞将这尽收眼底,唇角不由微微一弯。

到了内城之后,马车的行进,基本就是随着拥挤的车流而动了,不一会儿就到了热闹非凡的龙津桥上。

朱说等人看得目不转睛,柳七介绍时却有些不以为然:“这儿主要卖些时令鲜果——”

话刚起头,刚还懒洋洋地半躺在软垫上的陆辞,就倏然坐起身来,递给坐在车夫身边的健仆两贯钱,叮嘱道:“每样都挑一些,看着买。”

“……”陆辞动得既迅速又突然,直让柳七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补完道:“以及一些文房四宝。”

陆辞道:“这些倒不急买,带的还够用一段时间,要挑好的买。”

毕竟省试时需自带文房,这最关键的东西上,可绝不能顾着省钱。

朱说他们自无异议。

柳七又道:“还有一些书画笔墨,大字条幅什么的。”

朱说颇感兴趣道:“都是何人画的?画得如何?”

这可是柳七的长项。

闻言,他难掩骄傲地挑了挑眉,故作谦逊道:“功力尚可,也就比愚兄之作稍差一些吧。”

朱说瞬间变得兴趣缺缺,不太自然地别开了视线,小声道:“还是先去客邸安置吧。”

柳七眼皮一跳。

明明朱说也没说什么,他怎么就听着不怎么舒服呢?

再一想起几日前,朱说一本正经地恳请他派出‘歌妓大军’时,那丝毫不似玩笑的神态……

柳七:“……”

他忽然就怀疑起自己在这位朱弟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关于汴京外城内城的大多数描述,出自《如果这是宋史(3)变革时代》第七章

2.省试前后事宜的具体时日出自《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上》第四章

3.找用人多找行老,找女使则找牙人(《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4.参加省试,不但要自带文房,还要自带桌椅和试篮,礼部贡院是不备的。负担不小,所以基本每个考生都会带个书童或仆人帮拿东西。(《科举与宋代社会》)

5.虫娘是柳永在第一次省试后遇见的,也是他某段时间里最迷恋的歌妓,是唯一一个在他诗词里出现过超过3次的女子。《木兰花》《集贤宾》《征部乐》

第五十五章

再一次于透过半敞的窗户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中悠悠醒转,柳七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还沉浸在软玉温香的梦境中,一时简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在陆辞那井井有条的安排下,他们次日就租赁好了一处宽敞院所,雇好洒扫下人和照顾起居的女使两名,加上一位厨工后,着健仆们摆好物件,就照着尚书省要求的投状纳卷了。

纳卷之后,就得等礼部贡院进行核对,以确定是否将他们收试,顺道准备正月初的那场群见了。

而此时此刻,绝大多数住在离汴京颇远的那些州府监军的赴考士子,则还在辛苦赶路的途中。

这院所租金收得厚道,位置上还很是巧妙:距最繁闹的州桥并不算远,四周却无将家作铺席的商贩,因此难道地闹中取了静,正适合他们专心念书。

包括几日前才赶来同他们会合的滕宗谅在内,所有人皆对此十分满意,只除了一直内心骚动的柳七。

他一有闲暇,就忍不住惦记只隔了几条街、多年未见的虫娘。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去见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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