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462)

他急急地喘了几口气,激动得一句话在喉头滚了半晌,才艰难滚出来:“陆——”

话语随陆辞比出的‘噤声’手势,戛然而止。

“如你所见,的确是我。”

陆辞压低了嗓音,含笑掀起面前那侧的薄娟,露出旁人无法作伪的如玉面庞来:“我贸然回归,若一路招摇过市,恐会引起不必要的小骚动,方不得不明知故犯,破了不得遮掩容貌进城的规矩……还请见谅。”

那队长嘴唇哆嗦着,全身还激动得颤抖不已,一双眼更是炯炯地盯着许久不见的前知州猛瞧。

“好好好——”

直到陆辞将那垂帘重新放下,他才如梦初醒,语无伦次地一边应着,一边转过身,粗暴地打发还在查验车中物件的其他部下赶下来了:“差不多成了!下一个!”

要是连这位都不可信的话,那天底下怕是压根儿就没有可信的了!

“哎,怎么——”

莫名被中断了查验工序的卫兵们一头雾水,也只得老老实实地被一个个驱赶下来,一面满腹疑惑地看着离开的这古怪几人,一面按照命令,对下一组进城的人员进行检查了。

“摅羽分明离此城久矣,名号仍这般好用,实在令人钦佩。”

将方才情景尽入眼中,看得津津有味的二友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会儿一边装模作样地行着礼,一边重新一左一右地跟在了陆辞两侧。

“得亏还余几分薄面。”陆辞叹气道:“带着两拖油瓶讨生活,着实不易。”

‘拖油瓶’之一的柳七闻言嘴角一抽,黑着脸将惹人注目的帷帽摘了下来:“也不想想是因着谁。”

他与晏殊具是头回来此,使团里其他人亦然,此地并无认识的人,自身还不是多惹眼的长相,哪里需多此一举地遮掩容貌。

还不是为了配合需掩饰身份和相貌的陆辞么!

晏殊也悠悠然地将帷帽摘了下来,在陆辞羡慕的目光中,一边肆意欣赏满城灯火,一边舒服透气,目光很快落在了点缀得极精巧华丽的彩楼上,莞尔道:“倒是赶得巧。”

他们抵达秦州州城的这晚,刚好是七月初七,民间女儿家们最盼的乞巧佳节。

若在汴京,士族富贾多在庭院搭棚,四处悬挂牵牛织女图,准备巧果等节日点心,请来族中女眷,作巧节会。

而秦州以庶民居多,没有独自搭棚集会的奢侈,却有通判狄青出了主意——利用那座因扩城而被闲置旧箭楼,由官府出面派人布置,做一临时的穿针楼,容女郎们自由上去。

这也导致了大街小巷里的行人不同以往,赫然以妆容精致,衣裳鲜亮,或由家人、或由下仆,或是三五个好友一同结伴出行的妙龄女郎居多。她们或戴面具,或大方展露容颜,一路欢喜地窃窃私语着,朝楼台的方向前行。

其中亦不乏戴浅色幂篱、遮蔽颈肩的贵女,但在这满街灯火通明的大晚上,佩戴帷帽的男子,还是顶少见的。

沐浴在众多好奇目光中的陆辞,实在不愿搭理这俩自顾自地看东看西、不讲义气的损友,正要先行往自家宅邸方向去寻狄青,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陆公。”

——是欧阳修。

陆辞转过身来,便见不知何时已溜了开去的欧阳修去而复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怀里还紧紧抱着几副面具,小声询道:“刚在铺席上瞧见,样式虽粗陋了些,但……陆公若是不嫌,不妨以此替了帷帽?”

好主意。

陆辞眨了眨眼,笑着接过其中一副,一边佩戴,一边欣慰地夸奖道:“如此甚好。永叔有心了。”

欧阳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面具虽说用材简单,但摊主画功却是不错。

一张趁着乞巧节要价八十文的狐狸面具,绘得虽不至栩栩如生的地步,样式却也别有趣味,色彩俏丽。

混迹亦有不少佩戴面具出行的人群之中,总算不再过于醒目了。

“接下来你们各逛各的去,至于城中驿馆的方位,就不必我专程带路了吧?”

陆辞终于能将帷帽摘下,撂下这话后,他顺手把不再被需要的这物往柳七头上一扣,旋即不顾对方抗议,笑着潇洒离开了。

——牛郎织女一年一会,他与他的小恋人,亦有近一年未见了。

虽不知狄青具体何在,陆辞却莫名有着信心,认定对方此刻就在陆宅。

对秦州大小道路,他自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很快选了条能避开人流的清净小路,顺畅地穿梭在小巷之中。

等他不知拐了多少道弯后,自家大门便近在眼前了。

守在门前的下仆忽见一戴狐狸面具的男子出现,不由一愣,下意识就出声询道:“站住!你是——”

“是我。”

陆辞打断了他,径直将面具掀开一半,微微一笑。

“郎主!”

那下仆倏然一惊,本能地揉了揉眼,几乎以为自己正在梦中:“郎主怎会在——”

“莫要声张。”

陆辞轻声打断了他,将面具重新戴上,笑着推门进去了。

进门之后,他目标极为明确,直奔自己卧房去。

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陆辞略作停顿,忽一伸手,猛然将门推开,床上正躺着的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地当场坐起,爆喝道:“大胆!何人胆敢——!”

“凶什么?我来见我的小狄郎。”

陆辞将狐狸面具轻轻摘下,露出一张极俊美、此时笑得眉眼弯弯的熟悉面容:“你才是好大的胆子,趁着陆郎主不在,竟连床榻也占了?”

接下来,他便心满意足地欣赏到了狄青目瞪口呆、一脸梦幻地张大了嘴,傻傻望着他的呆样。

“摅、摅……”

狄青刚是因太过沉浸在对公祖的思念之中,才不知不觉间放纵了自己抱着公祖的来信,躺在公祖昔日的卧榻之上。

他做梦也不敢妄想,上一刻还让他刻骨铭心地想念着的人,居然会毫无预兆地,在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一定是在做梦吧?

狄青被这突来的惊喜砸得面上一片空白,一句‘摅羽’卡了半天,亦给不出半点别的反应。

陆辞笑眯眯地走近前来,他也一言不发,只无声地转动眼珠子,贪婪地凝视着让他朝思暮想的恋人的轮廓。

“还发什么怔呢?”

陆辞低低地笑了一声,握住狄青一手,俯了身,另一手将刚刚褪下、尤带余温的狐狸面具扣到了狄青的面上。

下一刻,他心念一动,便隔着这张薄薄的面具,情不自禁地向那道深情至极的目光主人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娇娇们向织女乞求,是为得巧。而小狄郎所许的愿望……”

陆辞说到这,竟也觉微赧了:“定是为了见我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这话刚出口,陆辞就看到狄青的眼神猛然一变。

不知为何,他明知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雏儿’,却直觉这一转变极为危险。

在意识到不妥的下一瞬,陆辞便及时赶在这情窦初开、以至于下手没轻没重的小年轻再付诸行动前,低声提醒道:“我……尚在孝期。”

听到这仓促一句,狄青的眼眸倏然紧缩,方才萦绕的旖旎情愫,也一下散干净了。

见他如此反应,原还准备长篇大论解释的陆辞,也当场明白过来。

——狄青,竟是早已知晓了。

陆辞不免感到些许意外,轻轻抚着小恋人难掩悲伤和黯然的脸庞,轻声道:“你何时发觉的?”

他之前刻意瞒着狄青,既有不愿宣扬自己的伤痛、惹来太多关注的原因,更多还是因着担心少年冲动,为并非必要的一时陪伴,而做出私离职守、自毁前程的错误行为。

如今他丧母的伤痕已平,娘亲也好,家产也罢,都有了妥善的安置,还在机缘巧合上与恋人重逢,才会想将所瞒之事和盘托出。

狄青张了张嘴,言简意赅道:“跑递盖戳留下的印痕,有两重。”

“汉臣心细如发。”陆辞微微一笑,声线愈发温柔:“既然你不曾恼我,也不曾寻我,想必,也明白我为何瞒住你了吧。”

狄青苦涩地抿了抿唇,半晌,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在猜到公祖身上应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联合柳七,不惜大费周章地做出‘转信’之举时,他曾有过万千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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