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102)

在读完诗赋时,已忍不住赞赏地点了点头,在开始读论后不久,他就已经彻底入了神了。

内臣意识到这点后,赶紧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专注的官家。

“好,好,好!”

读到最精彩处,赵恒难得地感到几分酣畅淋漓的痛快,忍不住狠一拍案,大声赞道:“此子通古博今,着论时以刚大为心,引计虑为墨,挥洒之大成,为世间难得之潇洒雄俊!此作必得留存,可为日后成人才异之用!”

内臣被官家的这一反应惹得一愣一愣的,还没来得及阻止起言语附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赵恒,就已经翻回了第一份。

他抱着满满的期望,读起了被列在第一的蔡齐这份。

既然能被诸位考官共同擢为第一,理应比陆辞的这份还来得优秀吧?

然而读完之后,赵恒却未做出别的反应来,只有些微妙地皱了皱眉。

两份试卷风格迥异,各自侧重分明。

蔡齐的试卷,毫不客气地将重心全放在了赋上,笔力豪骋,做得极为出彩。

而诗和论,因时间紧迫,就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了,倒是耐读,也挑不出毛病。

陆辞的试卷中,诗与赋具都不错,流畅中不失精巧,词理通明,若非皇帝亲眼目睹,着实难以相信是他在短短半个时辰里一并作完的上佳之作。

但与蔡齐的一比,此捷才之果,无疑要逊色许多。

只是,再看陆辞将大半时间投注上去的杂文、这长达九千多字的心血之作一比,哪怕是蔡齐那篇堪称精彩绝伦的赋,都瞬间被衬托得黯淡无光了。

若论的重要程度能与赋比的话,诸位考官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陆辞的试卷排在第一的。

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进士一科殿试取士时,最重看的还是赋。

时间有限,蔡齐故意牺牲了诗和论,重心放于赋作之上,自然能成功将陆辞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的赋给比了下去。

那按照朝中一贯的取士择人之道,哪怕在下一刻,他的赋又被陆辞的论给彻底击倒,因论终究不能与赋比,也理应被擢在头名。

赵恒在阅完两份试卷后,对当时考官们的纠结为难,也有了切身的体会了。

诗赋可以见辞意,而策论可以见才识,孰重孰轻?

他拧着眉,不忙做定夺,而是先搁在一边,将后头的八份卷子速读了一遍。

但有那篇使人震耳发聩的论为珠玉在前,再读其他,都难免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唯有翻到第九份的时候,赵恒不经意间瞟了眼被印在卷首的姓名,不由轻轻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柳三变?这名字倒有些熟悉。”

好似在哪儿听说过。

赵恒还在回想时,根本不记得三年前的那首《鹤冲天》、但因去过一趟陆辞处而对其几位密友颇有印象的内臣,已帮着提醒解释了:“这位柳三变,正是与陆省元同吃同住的密友之一。”

赵恒随意地点了点头,未再放在心上,而继续翻起下一份了。

等他面无表情地审阅完其他后,并未变动那些名次排序,只又回到开头,继续在陆辞和蔡齐之间踌躇不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玉津园:北宋的皇家林苑“玉津园”兼有动物园的功能,番邦诸国进贡的珍禽异兽即豢养于玉津园,大中祥符五年(1012),宋真宗下诏,“诏诸国狮子、驯象、奇兽列于外苑,谕群臣就苑中游宴”,外苑即玉津园。养于玉津园的动物有交趾驯象、占城金毛狮、神羊(廌)、灵犀、天竺狻猊(狮子)、孔雀、白鹇、大象、犎牛、独峰橐驼、白驼等等。其中大象就有四十六头,为了给大象提供足够的草料,朝廷“令玉津园布种象食茭草十五顷”,即在玉津园开辟了十五顷地种植茭草。 (《宋:现代的拂晓时辰》)

2.北宋时期,唱名之前,例由殿试官进前十名试卷,由宰相覆考,皇帝审定,然后唱名放榜(《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第六章 )

3.北宋初年,往往于三月某日任命殿试官并锁院,第二日引试进士,第三日引试诸科,三五日后即唱名赐第。(《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第六章 )

4.明经科主要考试儒家经典,先笔试,再口试。明经考试及格,也能进入文官系统,但由于考试难度低,录取比例大,明经科的文凭并不太受欢迎,仕途的上升空间也相对狭窄。(《活在大宋》)

第七十三章

就个人想法上,赵恒显然是偏向于将颇得他喜爱的陆辞擢作头名,点为状元的。

三元及第者,本就是凤毛麟角,现要能成就这位虚岁仅十六的小郎君得此光绩,不说后无来者,也已是前无古人了。

落在汗青之上,便是他文治清明,人才辈出的最佳佐证。

然而重赋轻论的科场旧条、规程范例皆为先朝所定,多年来一直无易,蔡齐卷之赋,又确优于陆辞卷之赋许多。

要将这片极得他心的论落在榜眼,他断不舍得;要破格提此论作者至榜首,他就得破了旧制,恐会惹来争议。

赵恒犹疑许久,索性将几位考官召进殿来,将事态说明,再听他们讨论。

寇准一听被拟在头两名的都是北人,顿时就抑制不住唇角得意的上扬了。

在不知胶水人蔡齐是圆是扁,倒对陆辞有零星了解的情况下,他率先出列,铿锵有力道:“依臣之见,进士只重诗赋,则不近治道;诸科仅试对义,侧念诵之工,则罔究大义。长久以往,士皆舍大方而趋小道,举子济济盈庭,然有才识者不过十知一二。陛下若求理道,则不应以雕篆为贵,而需取士之实矣。”

赵恒虽因这‘傻呆’的寇老西有时说些极不中听的话,做些惹他不痛快的事,而越发不喜欢他。

但今日这话,却说到他心头上去了。

忽略掉最后几句教训他办事儿的语气的话,几乎能让他舒舒服服地点点头。

不错,他想点陆辞为状元,可不只是对方的模样气质好的缘故。

然而真正下定决心,可不能光听寇准一人的。

于是赵恒又看向最为倚重的宰相王旦,笑问道:“王相公认为如何?”

寇准瞪大了眼,狠狠盯住了被点名的王旦。

王旦假装没看到寇准对他挤眉瞪眼的一系列疯狂暗示,只咳嗽了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此子位列榜首还是榜眼,且是小事,然见微知著,可知今贡举之弊也。自先朝以来,贡举取人先诗赋而后策论,却令举子不根经术,不本道理,只凭诵读诗赋,死背子集,便可剽盗偶俪,以应试格。然仅习诗赋,仅重诗赋,所得之技能,实不足以为公聊。世间虽亦有两者兼优者,然奇才异士不可多得,不可一概而论。”

王旦说话缓缓,语气平淡,可内容却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全然不似他平日给人的温和印象。

王旦所看到的,显然不是陆辞会成为榜眼还是状元这种小事,而将这当成了劝说官家,对贡举制度进行大幅改革的好契机。

然而他平日太过内敛,此话一出,不光寇准很是意外,连赵恒都怔了一怔。

赵恒又问了平日最看重的几位臣子的意见,得到的都是清一色的“少壮时当求天下正理,而非闭门学做诗赋”的答复。

他不由感到几分惊奇。

此时此刻能立于殿中的公卿大臣,可都是通过重诗赋的贡举中选拔出来的。

然时隔多年,他们非但不愿维护重诗赋的这一惯例,倒更似对此带起的风气感到深恶痛绝,一致认为‘诗赋浮靡,不根道德’。

因官小言轻,但因得官家青眼,而也在最后时有了发言机会的晏殊,更是坦坦荡荡道:“只重诗赋取士,易令士人不晓世事,纵使高中,也是学非所用,用非所学,而无所适从。”

寇准极难得地给了晏殊一个正眼:这南边来的混小子虽碍眼,关键时刻还是晓些是非明理的。

其实类似的批评近些年来早就有了,但赵恒未曾真正重视过。

唯一做出过的改动,也只是几年前顺话说的‘兼取策论’而已。

直到今时今日,他欣赏陆辞的论胜过蔡齐的赋,却因旧制中的赋高于论,而难擢作头名感到为难时,才正视起这个问题来。

在近乎所有人都赞成对以诗赋取士的规程进行改变时,唯有与寇准最为交恶、却因‘天书造神’之事而深得赵恒看重的王钦若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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