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锦说:对,他再也没有来过。
林涛在开车去徐若水学校的时候,话就少了很多,案件复杂,他觉得很多地方都透着奇怪,但又无从下手,于是在脑子里一次次的拼凑现有信息。
秦明怕他开车分心,两个人还换了手,由秦明开车,林涛坐在副驾驶上想事情。
“秦明。”林涛想着想着,无意识的叫了他一声,又自己嘟囔:“不对不对,就算看不着我也知道是你……”
秦明舔舔自己下嘴唇,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林涛之前已经跟班主任联系过了,两个人车停在学校外墙槐树荫下。顶着晌午的日头向校内走去。
承光中学是私立学校,学费收得极高,这会儿正逢午休时段,穿着及膝制服裙的女孩子们,两两三三的走过,少女的干净朝气十分明朗的充斥在空气里。
林涛给阳光照得微微眯眼:“这学校可厉害了,精英教育,据说上课全英文的,我爸当时就特别想把我塞过来,但是又觉得一中的升学率更好,最后还是去了一中。”
秦明打量十几岁的小孩子们,一言不发。
“我真想看看你十几岁时候的样子啊。”林涛被太阳晒得舒服,伸了个懒腰感慨道:“要是十几岁遇见你,啊估计更早就在一起了。”
秦明不甚赞同的眯眯眼睛:“十几岁青春期荷尔蒙作祟,你的眼睛应该会贴在漂亮的小姑娘身上。”
林涛心想,秦明那会儿估计更瘦,头发松软眼神清透,脸孔小小的又白净,估计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模样。但他没敢说出来,他今天惹他惹了不少了。
于是他只是笑了笑,哼了串不成调的歌。
两个人找到班主任的办公室,穿浅色套装的女人就在堆满纸张的办公桌后面等他们。
“你好。”班主任朝他俩点点头,笑了下。
“你好啊,那个徐若水最近怎么样?”林涛出于善意,觉得小姑娘很可怜,不由上来先关怀一下。
“不太好。”女老师很是惆怅的摇摇头:“孩子身体原本就很差,也不爱说话,她爸呢原来老给我打电话,随时问问他家孩子在学校的身体状况。最近出了这样的事,感觉小姑娘看着更弱了,这上午最后一节课都没上,去医务室了。”
一旁四处打量的秦明这个时候突然问了句:“你们学校医务室在哪?”
他顿了顿,这下是对林涛说的:“我去看看她。”
林涛稍微有点吃惊,秦明这个人对待身边人所展露的关怀实在少的可怜,其实算是个容易得罪人的性格,这种受害人家属更是能避则避,这时候人性之光闪得林涛都有点愣。
他只反应了一秒钟,就点了点头:“去吧。”
林涛一直看着秦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他目光沉沉静默了一瞬,再回头时就恢复往常模样:
“她身体一直不好?”
“对,也不爱跟其他同学说话,校内活动也很少参加。她小学也是在我们这里上的,我们老师们都知道,就是她一不舒服了,就直接去校医室,有时候校医室看不好,她就直接自己去医院了,学校知道她的情况,门卫一般也不拦她。现在爸又没了,孩子挺可怜的……
林涛一面听着,一面接着做些询问。他抱胸听着,活动脖子。眼神却突然扫到墙上的一幅画。
林涛一瞬间愣住,有点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
“等一下。”他说,他指着那幅画问:“那个是谁画的,你们为什么挂它。”
那是幅蜡笔画,一看就是小孩儿画的,色彩纠结而冲击,几乎没有什么太具象的东西,如果硬要说的话,只能依稀看到四个模糊的人型,一个躺着,三个站着。
他脸色不太好,那老师有些莫名,解释道:“哦,那就是徐若水画的。这是之前有一次学校搞艺术交流,有好多国外的艺术家过来,其中有个画油画的,特别喜欢这个,说画里有灵魂。我们也不懂,既然人家这么说了,校长就让裱起来。但是给人家呢,人家还不拿,也不说原因。那我们就挂在这干脆当装饰品了。你说这乱七八糟的,哪有灵魂啊……”
那老师掩着嘴笑了笑。
林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夏日中午,他却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冷,冰冷的气息顺着他的脚踝爬上咽喉,有汗从他额际冒出,他心中疑点与信息缓慢重合,他仔细回想着,两天前见到徐若水那天女孩子的衣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外穿着短裙制服走过的孩子们,在最后问:“你们学校平时一定要穿校服是么?”
“对,一定要穿。”女老师又笑了笑。
秦明在医务室门外听见有人唱歌,声音有点闷闷的,断断续续的:“爱哭的孩子要睡觉……庄稼再多多不过草…等待的人儿不知道……”
曲调轻缓而温柔,秦明站在门口索性也不急着进去了。
“睡吧…睡吧……夜漫漫路迢迢……梦中人未少……梦中人未老……”
秦明静静听着,那声音唱完这一句,就不再唱了。
他想了想,推门进去。
学校资金充裕,医务室里床铺干净,绕着床的浅绿色的帘子一拉,可以形成一个四周封闭的空间。
现在,只有一个帘子是拉起来的。
秦明走过去,把帘子拉开,在隔壁床上坐下来。
徐若水稍有吃惊的看着他,大大的黑色眼珠透出点疑惑,她很快就平静下来,笑了一下:“秦法医。”
“你记得我。”
“一面之缘,但很难忘记。”徐若水脸色雪白,更衬的眼睛大而安静。
“你生病了?”
“感冒,有些发烧。”
“刚刚唱的……是摇篮曲?”他十指交握,干净修长的指尖摩挲在自己的手背上。
“是啊……”
徐若水像是在出神:“我小的时候,生病了,他总是抱着我唱这个,一夜都不敢睡。”
秦明听着不做声,只静静打量她细弱的手腕关节,室内一时间安静的像是没有人。
“秦法医,人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身上总是会有种气味,藏也藏不住。”她声音软软的,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但是总在阳光底下呆着的人,往往就闻不到这样的气息。秦法医,你见过这样的人么?”
秦明与她对视,孩子的黑眼珠沉得像一汪死水。他的眼睛也映在那滩沉沉的黑色里。
片刻后,他抬起右手,低头审视自己的指尖,拇指像是不经意的划过自己修剪平滑的指甲。
徐若水看着他的手。
“徐若水。”他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她:“你真的很聪明。”
他思忖着,微微弯腰,与她对视:
“我只想弄清楚真相,为什么你要帮他。”
徐若水的瞳孔深不见底:
“我不是帮他,是帮我自己。”
有脚步声渐近,值班老师推门而入,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
秦明站直身体,没法再问下去。
他看了那老师一眼,转身离开。
徐若水吸吸鼻子,垂眼看了看自己稍长的指甲,两秒之后,她说:
“老师,能不能借我指甲剪。”
秦明回到办公室门外,他扶着栏杆看在操场上踢球的小孩子们,有明媚阳光打在他的手背上,温热而熨帖。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些零星的欢爱片段,两个人缠在一起的时候,林涛一下下顶他,拉着他的手,温热嘴唇就会贴在他手背上,就是这样非常温柔缱绻的触感。那双眼睛也总是看着他的,一寸一寸的吻过手背,绕到手腕内侧的肌肤去……
他不太自在的眨眨眼,身后办公室的门一开,林涛从里面出来,脸色都点发白。
秦明看他脸色,不由走过去两步,半晌疑惑道:“林涛?”
林涛抬起头来,让自己站到温暖日光下,才觉得不那么冷,他问秦明:“你还记得我大学的时候,是学什么的么?”
秦明不明所以,稍微想了想:“好像是心理?怎么了……你们专业课又不重要。”
林涛说:“我也没想到会有用上的一天。”
他说着把手里的画翻起来,给秦明看。
“你觉得这张画上,有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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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22.
秦明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低头去看,他换了好几个方向,依稀才看出人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