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30)

作者:玉门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再说他是个家生子儿,这条命从生下就在王府,生是府里的人,死是府里的鬼,王爷让他干啥他干啥,他眼里心里只有宝贤王爷的差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善敏府上的老总管可不同,他是跟着老王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脑子里的弦时刻绷着,预知危险的嗅觉神经也敏锐很多,对人对事的手段花活儿也多了去了,一把年纪身兼王府总管又暗里掌控前后院总管,让两个五品六品职位的总管太监服服帖帖给自己当下手,宝贤总管跟他比分分钟被他甩几条街。

“宝儿,今儿有玉泉酿吗?想喝了。”

“这时候就喝酒?王爷好兴致,那,我陪你喝些”。

“嗯,明儿个不上朝,喝多少都无碍呢”。

善敏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宝贤拿眼神制止他,进膳的时候再好的关系都是各人守着桌子的一边,大清祖律明令禁止两人并排腻坐在桌子一条边上,目前为止貌似只有光绪和珍妃破例过。

善敏不理他,喝下管家斟满的第一杯酒,他一把拉过宝贤坐在腿上,自己斟满手边的杯子,左手端着送到宝贤口边,右手臂紧紧箍着宝贤的腰腹让他在腿上坐着动弹不得。宝贤别扭的差点摔了手里的银筷子,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再挣扎酒就撒两人身上了,宝贤只得抿下一口,善敏眼疾口快,立马凑上去把宝贤刚入口的酒给吸出来咽下,举着剩下的半杯耍赖:

“宝儿喂我”。

“王爷您这是没喝就醉的没人形儿了吧?再这么胡闹我就”,

他狠话还没出口,善敏那边一仰头饮下那半杯酒,返回来又吻上了他,并顺利的把酒渡进了宝贤口里,恼的宝贤正待将这口酒喷出来他好像看出宝贤的心思,只管把唇压着不松口,无奈宝贤只得咽下这口中不那么香醇的辛辣。

第二十七章

“王爷轻薄的样子,这可当我是什么人了?做这些不入眼的混事倒不知你是在那些个地方混了多久才学了些个手段拿回来用在我身上,我,我可不是”。

越说越恼怒的宝贤脸涨得通红,细长凤眼冷峻的斜上去浑身发抖,善敏知道他是真的恼了。

“宝儿,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闺房情趣吗?你就混说吧,我自是比不得那些个地方的手段,若觉得闷了,爷尽管去寻别人尽兴去,莫要在家里作贱我,我若次次都允了你胡闹,可不就让你轻贱下去,倘有一天王爷动了别的心思,那时倒将置我于何地?”。

说着气鼓鼓的就红了眼圈。近来对善敏越发放肆索爱的行径宝贤是真的担忧。善敏也不跟他沟通,表面始终一派风平浪静。就从他这些天的疯狂行径和各种情绪,就知道他压力山大,还非要装坚强,用这些个法子来麻痹自己简直是糊涂。

善敏既不放手,也不答话,温柔的亲了亲他腾出左手继续自斟自饮,眼见空着肚子灌下去两壶酒。这宫里的陈年玉泉酿入口绵软清甜后劲可是很大,坐在他腿上的宝贤有点担心。

“来啊,再上两壶来,换大壶”。

“这,是,王爷”。

“王爷,您这身子还要不要了?前儿个刚醉的不省人事,今儿又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不能跟我说说?虽说我不曾入朝为官,想也不是那乡野村夫的见识,王爷怎么就不能跟我推心置腹的说说心里话?您还当我是您的”。

话没说完,宝贤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说好的两人共进退的,怎么可以事事都避着他让他活在闷罐子里?

宝贤的话他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他只是不想说话,就紧紧搂着宝贤在怀里,感觉到他实实在在的贴着他,心里就是莫大安慰。

善敏端起影青瓷酒壶,像是没看见管家摆在一边的影青酒杯,朝不配套的刚才的粉彩小酒杯里倒酒,又觉不过瘾直接对着壶嘴就喝,这不成体统的狂浪行为连管家都吃惊了,爷这是真碰上大事了?

四壶酒下肚,善敏并无醉态,宝贤早用眼神制止管家不许再拿酒给他,他也没再继续要酒。这顿饭是宝贤吃了一半,他干脆空着肚子灌了四壶酒,午膳在小厮们井然有序的动作中撤下。伺候他俩漱过口,小厅里安静下来。两人院子里散着步朝大书房走去,善敏握着宝贤的手,握的力道很大。

管家上了醒酒汤和茶转身出门守在外面,大书房里刚才还闹别扭的两人此刻一言不发的紧紧相拥亲在一处。忽然宝贤睁开眼,他感觉自己的脸湿洇洇的,善敏哭的无声无息。

这一次宝贤像个大哥哥一样一把搂紧善敏,轻轻吻去他眼里的泪引他做到榻上,端了醒酒汤给他稍稍喝了一些,也不说话,就静静陪着,一下一下抚摸着善敏的后背,半晌才道:

“敏哥哥,无论天大的事,我是做好最坏打算的,你只管照着对的去做便是,只要你记得家里还有我在等你,一生一世都等你”。

善敏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宝贤能感觉到善敏的焦灼,有些事虽然不是立时三刻就要怎样,但善敏迟迟不动作就是顾及宝贤,近来朝堂上有人撺掇着宝贤的表亲想着把他远远支出去美其名曰钦差外放锻炼,这样可以分别下手做些手脚,善敏顾忌宝贤只是步步为营疲于应对。

宝贤亲手燃了沉檀,两人就在榻上对坐着下棋,大明炉里的氤氲似有似无飘忽不定,虽只在偶尔瞬间才可以闻到些许,而其实衣襟发梢都已在不经意间被密密的熏染。

善敏自始至终没再开口说话,认认真真的对弈直到掌灯时分。

西洋钟满不在乎的滴答,时间在倒计时,既然死亡是所有人无可逃避的终点,那谁的时间不是倒计时呢?

晚膳前宝贤吩咐管家去皇家御用点心铺正明斋按宫里规制预定一套祭祖用的满蒙汉糕饼点心,再让管家去查个祭祖的好日子到时再送来府上,善敏闻言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他。

“宝儿,再过些日子是你生辰呢,跟祭祀的日子避开为好”。

宝贤淡淡的‘嗯’了一声对管家说:

“你去吧,选几个日子拿来我看”。

“敏哥哥,选好日子你也要在的,记得那天空出来”。

“好,放心吧我天天都在,就守着你才安心”。

话虽这样说,但通常谁家祭祀也不会叫非本家亲属在场,更别提非亲属关系的朋友。善敏一时不明白宝贤的意思,只是想着到时他只在房内忙他的不过去打扰应该无甚大碍吧。

“宝儿,你要相信我至死都不会存些微轻慢你的心思,辱你便是辱我自己,今后不许再胡乱打比方,说些有的没的来恼自己又伤我心,你可听到没?”

临睡前善敏仍不放心的叮嘱宝贤,宝贤近来越发敏感心下只怪自己成了善敏的负累。善敏隔着被子握紧宝贤的手。宝贤也不说话,只点点头把身子更紧的贴过来。

“我要是女儿身就好了,敏哥哥就可以明媒正娶我进门,多好啊”。

心里想着,宝贤的泪一下子失控就委委屈屈滑出,他抵着善敏的胸口,静静地在他怀里流泪,他也不明白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越来越爱哭。待善敏感到两层衣服都湿了查看的时候,宝贤已经哭累昏沉沉睡着,一边睡一边还仍然在梦里流泪。

善敏稍稍低下头正对着他的脸细细的看,两人就这么面对面躺着,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一个流着泪一个泪流在心里。像两个对在一起的括弧,又像一块被分开两半的的玉璧。

说起庆王府家宴,明摆着是请了善敏一人,载振只叫了载绵作陪,庆王爷作为长辈自是不会参与此次谈话,他只在开席来打了哈哈就出门赴宴去了,重点已经交待给载振,就看善敏如何应对。

“哎呀不容易啊,咱哥几个难得一聚,来,愚兄先敬贤弟一杯,咱们也有日子不曾畅饮,不如今日索性开怀尽兴,愚兄只恐言不及义就不多说了,咱们一家人,尽在不言中,哈哈,哈哈”。

“善敏哥哥,前次同太后跟前禁卫营的马麒大人饮酒,听说他弟弟不日进京想拜会我大哥,到时不如我做东,请大哥和善敏哥哥一起”。

图样图森破的载绵这次倒是耍了一回小聪明,平日里两兄弟互相不待见,要开口约他大哥见些莫名其妙的人只恐遭拒。正好今天大哥要他作陪,那总要还他个人情,叫上善敏大哥更要卖善敏个面子,一定会去哪怕稍作片刻都算有个交待,最主要善敏可以帮他探探马家兄弟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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