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亲你……”
严明信:“……”
这么快?!
他平日接触的是高精尖科技产物,但他骨子里埋藏的还是这一方土地上传统的保守思想,脱离时代脱离得如假包换。在他的认知中,两人从交往到亲密,不说必须按部就班,至少也得循序渐进。
可眨眼间他又想到,他们的关系似乎也不太适合先禀告双亲、上呈组织。
他抱着迎难而上的心情——行!
来吧!
他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被子,手劲之大能将它当场活活捏死。
可君洋在他脸上只轻轻点了一下,一触即分。
时间在慌乱中溜走,严明信太过紧张,不确定贴着他脸颊划过的,是气流,还是触碰。
君洋刚才碰到他了吗?
到底是人家根本没碰到,还是他条件反射地躲开了?又或者,是他猪八戒吃人参果,吃是吃了,但囫囵一通,没尝出滋味?
有时候,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人类会有一种要出大事的预感,尤其是——
“还想……”君洋把手搭在了他的腰带扣上,手指向里探,按在内侧卡扣的位置上。
只要他指尖稍稍一用力,从此沿途的一切即将形同虚设。
“我想看看你。”君洋没再动作,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可以吗?”
严明信:“……”
答应,感觉像自己把自己送上砧板;不答应,他用脚都能想到君洋要说什么。
他费解且艰难地问:“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君洋像恶作剧被戳穿的孩子,露齿一笑:“开玩笑的。医疗中心有护工,你洗澡、换内衣,都有人来做。”
“哦。”严明信脑中有些错乱,分不清到底谁动手更好。
有一会儿,他觉得还不如干脆君洋替他换算了——一定是出于替国家节省经费的考量。
直到君洋又低声道:“本来也可以不麻烦护工的,但我对自己的人品不太信任。”
说着,他手指一勾。
金属卡扣牵动小巧的机关,将红尘滚滚和七情六欲一并放行。
微凉的风吹起窗帘。
初夏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云层中雷声隐隐。过了几秒,雨敲窗棂,嘈嘈切切,愈下愈急。
作者有话要说:哪里可以写
第46章
窗外的雨时缓时急,伴随着电闪雷鸣下足了一整夜。早该及时关闭的窗户无人问津,任凭雨打风吹进。
绘有船体结构图的笔记本在书桌上摊着,被水泡过一遭,墨迹层层漾开,劲秀的字体与工整的构图真容难辨,令人惋惜。
当朦朦胧胧的晨光从天边的一道缝隙透出点端倪时,床头传来一阵闹铃清响。
闻声,君洋撑着床沿坐起了身。
严明信也醒了。
他浑身疲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按说身体这般离奇的异样足以引起他的警惕,不报警至少也得打个120,而他在睁眼未遂过后竟然一声没吭,对现状坦然接受了——有一把火烧了他一整夜,不曾放过他身上每一个鲜活的细胞,他看起来或许还是原来的模样,但从内到外已沦为熊熊烈火燃烧过后的灰烬。
严明信看破天命,心中默默想:灰烬怎么能起床?
但他至今仍然难以想象,总是一身傲气的君洋是如何舍得放下身段的?
他大惊失色过,拒之以礼过,他再三把持,可一切都是徒劳。他既怜又惜,很想温柔相待,偏偏君洋又有意无意地挑衅,终于,玉山倾颓,他被拉入了身不由己的漩涡,让他在失去神志的恍惚中产生了人从何处来的质疑——也许他不过是路过这人间而已,他将在每一个充满情意的深夜扶摇直上,重回天际。
闹铃响后休息了几秒,严明信终于睁开眼,又看见了世界。
见屋内一片昏暗,他放下心来,怀着“还能再睡一会”的侥幸问:“君洋,几点了?”
君洋哑着嗓子说:“五点整。”
一听到这个声音,严明信霎时脸热:“……说了叫你别含那么深,你干嘛啊。”
“我没事,等会儿喝点水就好了。”君洋安慰道。
他清了清嗓子,可惜不但没有改善,反而令他嗓音更加喑哑:“不是你喜欢多一点么?”
“你说什么鬼话呢?”严明信喜欢听君洋的声音还来不及,哪里忍心伤害?
可一想到自己在近乎残忍的深度造成的冲撞,教人第二天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由得以手掩面:“我说的是‘别这样了’,我怕弄疼了你,你怎么还……”
“对,”君洋拾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抖了抖,一针见血地说,“你是说‘不要’,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严明信无言以对,默默把脸埋进枕头里。
君洋从衣柜里找出几件便服:“等会儿穿我的衣服走,下次来的时候你记得多带两件。起床吧,时间差不多了。”
离院办八点上班的时间还早,君洋也不能亲自开车送他回去。第一班车半小时后从学院附近出发,严明信只能先坐回市区,再搭乘基地的班车回部队。
严明信仍是一摊灰烬:“我起不来。”
君洋趴在到他身边,小声问:“难道你是想让我把你抱回去?”
严明信伸手一捞,搂住他的腰:“我是不想走。”
君洋:“……”
过去、将来,岁月漫长,宇宙茫茫。
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思索无限的问题,但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多想,只想静静感受这个眷恋的拥抱。
严明信在他胸口发出绝望的低吟,呜咽道:“你怎么会这样!”
“哪样?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君洋手向下一摸,逗他,“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它过分美丽且十足强壮,一腔赤诚如钢铁般坚硬,既不吝于表达青春汹涌火热的能量,又秉承路遥知马力的精神意志,一呼必应,贯穿了整个夜晚,与其主人本人所有的优良品质无忤。
他百看不厌,珍重不休,品尝不够,沉湎其中,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这世界给他的殊荣。
严明信慢吞吞地起了床。
他起床从没这么磨蹭过,他陷入了无知带来的困顿之中——昨晚君洋起伏的肩背像飘忽的云,洒落的汗水是五月的雨,征求他的意见,取悦他的感官……可他什么也没干,为什么他看起来比君洋还累呢?
想不通,只能归结于昨晚腾云驾雾了数次,升空时的消耗着实太大。
君洋找出两把伞:“走,送你。”
“不行。”严明信接过一把,“下雨,别送了。”
“这也叫雨?”君洋根本没放在眼里,道,“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让你走,送送怎么了?”
“你躺着去,赶快,先把嗓子休息好。”严明信警告他,“不许这样跑去讲课,不许这样跟别人说话!”
“我根本就没课。”说完,君洋一怔,随即明白,停住了脚步。
严明信理直气也壮,压着声音:“万一呢!你没课?昨天那几个怎么跑来的?在你嗓子好之前,让他们爱哪哪儿去。”
“……”君洋看着这个昨天还对他宣称“奉天海防安危交到你手里了”的男人,一夜之间改口让“未来的希望”“爱哪哪儿去”,他不得不感慨生物学的残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塑造了多年的城池摧枯拉朽。
他说:“本来我也没想让他们进来,全是看你面子。”
严明信看了看表,踟蹰一圈,又道:“等我放了假,我会来的。我要是没来就是有事,不一定能提前告诉你,你等着我啊。”
君洋:“随时欢迎。”
“等我下次来,我也给你……”严明信洗了脸刮了胡茬,脸上简直透出了股白嫩来,一害羞绯色就漫上脸,嘴里再怎么义正言辞也让人浮想联翩,“你怎么不提醒我?昨天晚上我一下睡着,给忘记了。”
君洋忍着笑,玩味地一挑眉:“哦,无所谓。”
一开始简直像行刑现场,严明信就爱大惊小怪,这儿也不让碰,那儿也不能摸,被他锲而不舍地磨到天黑,才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开始咬着嘴唇接受。
他实在不太相信严明信近段时间内能投桃报李。
“怎么就无所谓了?”严明信当然听出了充满不信任的弦外之音,皱眉道,“下次一定——我要是忘了,你得提醒我。”
君洋点头,正色:“你还忘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