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缘(48)

秦叔眼睛瞪得溜圆,挣扎着往后挪了几步,想摆脱它,可他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死不得”扭了扭枝叶,自上而下的在他身边荡着,等它荡到秦叔的脚边时,在那道穿透脚掌的伤口前停了下来,紧紧地吸附在上面。它的根部迅速伸展向下扎去,牢牢地扎在秦叔的血肉里,然后根须延着全身血肉蔓延,欣欣向荣。

枝叶的翠绿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亮晶晶的鲜红色。秦叔周身战栗不止,口中哀鸣声不断,他感到深入骨髓的剧痛,像有人在用刀极细密地一丝丝切着他的血肉。他痛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偏偏那“死不得”是在体内蔓延,他抓不到摸不着,只好用手盲目地在自己身上抓去,一片片鲜血淋漓,让人侧目。

“那东西在吸血。”白如玉看着这仿佛人间炼狱般的场景,皱了皱眉:“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怪物。秦叔就算不死,半条命也已经没了。”

张凌风转过头去不忍再看,秦叔的哀嚎声渐渐变得嘶哑,他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秦叔从小看着他长大,而今身份变换,两人已处于不同阵营,可若是他自己也有这折磨人的手段,扪心自问,只怕还是不能狠下心来。

冰鸾和红钰此时正坐在房间里,闲聊着分别后的这些日子。秦叔的哀嚎声若隐若现地传了过来,冰鸾不禁疑惑,站起身,朝门口张望了几眼。

红钰的心思细,她早知道李莫忧要对付秦叔,定会使些特殊手段才能让他开口,而她也明白冰鸾对李莫忧的心意,便有心对冰鸾隐瞒一二。她缓步走到冰鸾的身边,握了她的手:“鸾儿,怎么了?”

“那外面可是秦叔的声音?李莫忧在做什么?”冰鸾极聪慧,立刻便想到李莫忧一定是在逼秦叔说出幕后主使。

红钰微笑道:“不要管了,这也不可避免。”

冰鸾懂了她的意思,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红钰回到了屋内。

“他有心不让我看见。”冰鸾道:“一定是在用些酷刑吧。”

“鸾儿,要想让秦叔松口,客客气气对他,他又怎会说?李莫忧不想让你见血腥气,也是为你考虑。”红钰道。

“嗯,我知道他坐到这个位置上,肯定不是那十全十美的圣贤人。我就是怕,有一天会发现,我们不是一类人。”冰鸾叹了口气说道。

“鸾儿,你心中还没有想明白吗?”红钰困惑道。

“一时清楚,一时糊涂。我已经认定了今生就是他,所以很怕会出现什么事情让我们分散,无论是自身的,还是外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冰鸾微微蹙眉道。

“你如果爱他,就该放下门派之见。你们都是独立的人,不要再用从前门中弟子的标准命令自己了。”红钰语重心长道:“你已经不是仙山弟子了,不要再被潜意识里的正邪之念影响。你应该是自由的、活在当下的。”

“谢谢你,红钰。”冰鸾灿然一笑,她听了这番话,只觉醍醐灌顶般,红钰说出了自己从没想过却已根深蒂固的执念。抛却了这些,她便能将她和李莫忧都看作是完全自由的人。

“我是该解开这个心结了。”冰鸾道。

李莫忧抬起眼眸,看了看司云,示意他先停下来。铁笼中的人全身血肉模糊,因为难以忍受剧痛折磨,他双手紧紧抓着地面,身前的泥土已被他挖出了两个深坑来,空气中阵阵血腥气,让人直作呕。

李莫忧懒洋洋地从竹椅上站了起来,抬腿往铁笼旁走去,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血葫芦般的人,冷声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吗?”

秦叔双目呆滞般盯着李莫忧的黑色锦靴,颤抖着伸出手来,摸着他的鞋面:“魔君大人,求求你……杀了我……”

李莫忧往后退了一步,怕他的血沾到自己般,同时,他俯下身,居高临下地说道:“说了我想要的,我就杀了你。”

秦叔绝望地闭了双眼,他心中也有一份信仰,一份忠心。他看着吸附在他身上那株以鲜血为食的食物,恨不得它能快些将自己的血吸干,让他得以逃脱这种求死无门的痛苦。

李莫忧见他仍是嘴硬,神色一凛,“死不得”便得到了命令般又开始扭动起来。剧痛让秦叔睁开眼,他视觉有些不清晰,模模糊糊地看到张凌风和白如玉站在院子外围,即使知道他们不会救自己,他还是出于本能地喊道:“少庄主,求求你,直接杀了我吧!”

一声声哀嚎着的“少庄主”刺激着张凌风的神经,他是正派中人,最鄙夷这种折磨人的手段。秦叔从小看着他长大,即使他心内恨他的背叛,却还是有些难以认同李莫忧这般的逼供方式。

“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少庄主救不了你。”李莫忧不屑地笑道。

张凌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来,他委实不喜欢这个魔君,这个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老妖怪。

带着这股厌恶之情产生的勇气,他走到了铁笼前面,与李莫忧站在了一起。看着血泊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秦叔,他开口道:“秦叔,羽化山庄待你不薄,我和父亲都将你当做亲人一般看待。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只希望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叔看了看他,像有了救命稻草般,眼中两行热泪先淌了下来。他想开口说话,却因为剧痛,一开口都是哀鸣。

张凌风向李莫忧礼貌地一拱手道:“可否请魔君先停手,我与秦叔说几句话。”

李莫忧未说什么,转身向外侧走去,仍坐在了他的竹椅上。

“死不得”暂时停了下来,秦叔的喘息声也均匀了,他望着天空,苦笑了一番,继而说道:“少庄主待我好,我知道。可我的命运生来就是如此,人人都会面临许多选择,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为了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去杀我的父亲?”张凌风厉声道。

“庄主不是我杀的,他原本也没想杀他,可是太凑巧了,庄主偏偏在那个时候回来了,撞破了一切。所以就他就只能牺牲了。”秦叔的声音平静起来,他爬到张凌风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对不起,少庄主,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你,可是我总下不了决心。所以今天的结局才是我的宿命吧。”

秦叔说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迅速出手,抽出了张凌风腰间的佩剑,毫不迟疑地刺入自己胸口。

李莫忧从竹椅上站了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秦叔跌倒在铁笼中,终于求得了一死。

“死不得”从他身上索然无味地飘了下来,又变成了翠绿色的嫩苗,乖乖地飘到了司云捧着的锦盒中。

张凌风看着倒下去的秦叔,心中悲愤交加,他真的很不解,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说出实情?那个对的选择又是什么?他看着远处的李莫忧,心中怒气翻涌,大步朝他走了过去,指着他道:“魔君,都是你用的这种邪门歪道,才让他但求一死!你是以折磨人为乐吗?现在他死了,什么线索都不会有了!”

司云见张凌风居然指着哥哥的鼻子埋怨,立刻跑了过去,一扬手掌风劈过,张凌风只觉手臂吃痛得紧,反应过来看时,竟是一下被打脱臼了。然而他顾不上这些,仍是对着李莫忧怒目而视。

李莫忧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杀他的,是你的剑。”

☆、故人来

秦叔死后,张凌风在极北找了块墓地埋葬了他,即使是个背叛者,然而因着念的那些旧情,他也不想让他曝尸荒野。

脱臼的胳膊已经接回了原位,只是肩膀关节处还有些酸痛感,他承认自己当时是有些激动,不该在李莫忧身上掺杂了太多个人负面情感。他还要掌管整个羽化山庄,完成父亲心愿,不能被情绪影响。只是看到冰鸾和李莫忧在一起时,他是那么心如刀割。

给秦叔用木牌立了块碑,燃了三炷香,他便离开了。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长生殿的掌门虽然失踪了,却一点未影响它们的破竹之势。以长生为饵,信徒络绎不绝,听人说,已经一路蔓延到了南山城里。又有传闻说自从长生殿在南山城立了足,城中就接连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先是草木常常枯萎,继而是动物也如枯槁般死去,近来又有了几桩命案,死者死状怪异,全都抽抽巴巴,像被烘干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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