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今日见了朕,你为何总是低着头?”
顾之溶崩着心口,垂眸,诺诺道,“陛下龙体金贵,臣妾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陛下。”
“身体可好些了?”沈君辰问道,音色略微清润。
“谢陛下挂心,臣妾已无大碍。”她依旧低着头不去看他,“这里有梨雪她们,陛下先去忙吧。”
他眉头微皱,“好,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你。”
说完,他起身,抬脚往门外走去。
沈君辰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总觉得她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却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
顾之溶忽然抬头看着沈君辰的背影,开口问道,“陛下,有件事,臣妾一直想问您。”
沈君辰疑惑不解地顿住脚步,站在原地,却并未回过头去看她,“何事?”
顾之溶认真地看着他的背影,鼓起很大的勇气问道,“请问陛下当初为何要娶臣妾,是陛下向太上皇提出要娶臣妾的吗?”
沈君辰的身形微微一震,不知为何,这个问题他听着甚是耳熟。
他敛去所有情绪,淡淡开口,“当初的赐婚,是太上皇的主意,因为太上皇知道祥王喜欢你。祥王一直都想坐上皇位,若你与祥王成婚,他便得了北定王的支持,恐怕如今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便是他,而不是朕,这是太上皇不想看到的局面。”
说完,沈君辰便抬脚离开了栖凤殿。
沈君辰若是刚才回头看着顾之溶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定会看到顾之溶震惊的表情。
原来,她真的只是一枚棋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和梦里的答案一模一样?
她无法相信,可是,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刚才的回答也还句句在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梦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如果真的已经发生过的话,她明明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呢,而且还活在了延宁二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活倒回去了?
她想了很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便是......她重生了。
虽然,她不明白本应该在延宁三年就已经死了的她,为什么会回到延宁二年,但是,目前也只有这个解释能够让她自己信服。
想清楚后,她起身穿衣,从窗户跃出,悄无声息出了自己的寝宫,往栖凤殿宫女所住的偏阁方向而去。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大多数宫人都已经歇息了。
她悄无声息的入了某间房中,房中有几个宫女,皆已经熟睡,唯有一人掀开被子,那个小宫女正欲说“谁”,被顾之溶及时捂住嘴。
“嘘,是我。”顾之溶细声说道,“跟我出去,我有事情要交代。”
那宫女听完,默默点点头。
顾之溶放开了宫女。
宫女起身披了件衣裳后,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间。
......
皇宫某房顶上,站着两个女子。
顾之溶看着眼前的宫女。
女子拱手,态度恭敬有礼,“请问阁主有何吩咐?”
“我这栖凤殿中有些人该处理一下了,尤其是小杏和小桃,你亲自从阁中的人里面挑选两个进来,就这几日吧,另外,我会让你来担任栖凤殿的管事姑姑一职。”顾之溶看着她,平静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威仪,说完后,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是,属下告退。”话落,女子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之溶站在琉璃瓦上,沉思良久。
上一世,她不知自己的栖凤殿中有的宫人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细作,如今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第3章 兄长之涯
翌日,果然传来消息,北定王府的世子顾之涯已进宫面圣。
午时,顾之溶独留梨雪在寝殿内伺候,却也没什么要伺候的,不过是要与她单独说话。
顾之溶静静的坐着,脸上无喜也无忧,淡淡的说道,“梨雪,明日你和哥哥一起回北玄吧。”
“娘娘......”梨雪迷茫失措,“是不是梨雪做错了什么?”
顾之溶回答,“不,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梨雪都把她照顾得很好。
也正因如此,顾之溶才决意要把梨雪送走。
“不过是个女婢,一条贱命而已,你回去吧,朕不会答应的。”
前世,沈君辰说的这句话,顾之溶一直记得。
半菽扇极其珍贵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是......想来,那个时候沈君辰定当是已经知道梨雪是顾之涯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所以才不愿意救她吧。
顾之涯就是在延宁二年六月二十六日回北玄的,刚好在这之前她偶感风寒,顾之涯曾来与她话别过,上一世,哥哥来告别时,她的风寒依旧很严重,如今......她已无碍了。
梨雪更加不解,狐疑的问道,“既如此,娘娘为什么不让梨雪继续呆在您的身边,要赶奴婢走呢?”
顾之溶一脸平静,反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奴婢不知。”
“昨日我问你‘哥哥什么时候出发?’,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还记得吗?”
“奴婢说,六月二十六日便走,也就是后日启程,明日世子会进宫,肯定会来与娘娘您告别。”
“是啊,你说,明日世子会进宫,肯定会来与娘娘您告别,而不是说估计或可能。”顾之溶淡然一笑,“你那么聪明,现在明白了吗?”
听了顾之溶的解释,梨雪明白了什么过来,她面露慌张,突然跪在顾之溶面前,泣不成声。
她哽咽道,“娘娘,世子只是担心您,特意让奴婢呆在您身边,您也知道,王妃走得早,除了王爷和世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奴婢陪在您身边,如今您是皇后,日后这后宫中必定会尔虞我诈,王爷和世子都远在边关,若是连奴婢也走了,就只有您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宫里,求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顾之溶为她拭去眼泪,安慰道,“梨雪,这些我都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倒是你,你自小在北玄长大,性子向来很直,你不适合这深宫,若你出了什么事情,有时候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梨雪不语,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顾之溶叹了一口气,把梨雪扶起来,“梨雪,两年了,你看,你现在都已经长成了一个标致的大姑娘,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在北玄找个如意郎君吧,不要像我一样,被困在这冷冰冰的宫里......想必,你也很想念北玄了吧,想念北玄的大草原,想念北玄夜里满天的星星......”
“不,娘娘,奴婢不要嫁人,奴婢只想一辈子留在您身边,就让奴婢留下来吧。”梨雪哭得泪痕交错。
“傻丫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也知道这宫中尔虞我诈,若我真出了事,你又能拿什么来护我呢?”顾之溶拭去她的眼泪,“陛下对阿爹和哥哥多少会有些不放心,若只有我一人在这宫中,陛下才会更加安心,你明白吗?”
聪明如她,又怎会想不明白呢?
“娘娘,奴婢都听您的,明日便与世子一同回北玄。”说完,眼泪又如倾盆大雨般。
......
盛夏的午时赤日炎炎,宫中的宫女太监和许多植株一样,有些无精打采,唯独池塘中的莲花依旧亭亭玉立,精神得很。
凉亭里,顾之溶坐着,正在看书。
旁边只有梨雪在那儿候着,眼睛红红的,在发呆。
这时,一名小宫女快步走进凉亭,简单行了一礼,礼毕,低着头恭敬道,“启禀娘娘,世子爷求见。”
“让他进来吧。”顾之溶并未抬头,依旧在看书,嘴角不经意微扬。
“是。”小宫女应声,便转身走了。
不多时,脚步声又传来。
“见过世子。”
宫人们看见顾之涯,纷纷跪下行礼。
“本世子和娘娘有话说,你们都退下吧,”顾之涯说道,声音清润爽朗。
他看了梨雪一眼,心中微异,继续说道,“梨雪,你去那边守着,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梨雪福身行礼,以示告退,而后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她自己也退至不远处守着。
待众人离去,顾之涯坐在顾之溶面前。
顾之溶早已放下手中的书,看着眼前的顾之涯,眼睛微微湿润,她垂眸,将泪水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