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她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咬碎菱悦花,一半给谢翊服下,一半覆在谢翊胸口伤处。菱悦花药效奇特
不消须臾,谢翊胸口的血便止住了,脸上也似有血色回拢。
闻月不由大喜。
此时,闻昊正站在她身后。
得闻谢翊的脉搏变得逐渐有力,闻月本能地回过身,想抓住他的手,感谢他。
可是,就在她伸手触到他衣袖的那一刻,她察觉到了异常。
本该是他手腕位置的地方,竟然空了一大片。
她抓手过去,只空空拉住了他的衣袖。
更让她害怕的是,他黑色衣袖上黏腻的触感,那明明就是——
血。
浑身都在颤抖。
闻月攥着那空荡荡的衣袖,一点点往上拉。
闻昊不情愿地扯了扯手臂,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伤处。
可她却十分固执,固执得拉住他的胳膊,撩开了他的衣袖。
片刻后的那一幕,叫闻月震惊。
闻昊的五指、手掌皆已消失不见。
他的手臂自手腕处被人一刀截去,只余光秃秃、淌着血的血窟窿。
要不是他那一身黑衣掩盖了血迹,闻月兴许早就发现异常了。
她立刻取了剩下的菱悦花,替他敷在伤处。随后,又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替他包扎。
给他包扎之时,她眼中水光涟涟,看得闻昊心疼。他不由叹了口气:“这么珍贵的菱悦花,你该留给谢翊,不该给我用。”
她不回答,只是静默地给他用着药。
过了会儿,待他伤口停止流血,她才抬起了脸,泪水淌了满面。
“昊儿,你同阿姐讲,你这手到底是怎么丢的。”她抽噎着:“还有这菱悦花,这菱悦花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别开脸,不敢看她:“你或许不信,但今夜太后刺杀谢翊之事,我确实并不知情。”
他话音刚落,便蓦地听她笃定说了句:“我信。”
或许是这句信任给的勇气,闻昊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太后不信我,竟处处瞒着我。今夜我气极,便同她撕破了脸皮。至于这伤,是前往坤宁宫偷菱悦花之时,被禁军所伤。真没想到,我服侍在她跟前多年,自以为她会对我有所宽待,直至今夜我方才知道,她对我才是真的狠。再说……”
闻月问:“如何?”
闻昊瞥了眼床榻上的谢翊,慢悠悠地笑了:“再说这家伙是我姐夫,他为人所伤,生命垂危,我哪能不管。若他当真死了,那以后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谁能来照顾?”
因他那一声姐夫,叫闻月心头暖得不成样子。
她抬眸看向他:“昊儿,你……”
闻月话音未落,自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铁骑之声。
车夫急停,闻月险些栽倒,所幸被闻昊扶住。
闻昊反应很快,立刻拉开车帘,在见到外头的禁军后,他立刻降下帘,回头皱眉跟闻月说:“不好,太后的禁军应该是跟着我追到了这儿。现在宫内全是禁军把手,禁军全是太后的人。他们把手在宫墙周边,很明显就是想趁着谢翊病重,借此机会瓮中捉鳖!”
闻昊话音刚落,车夫已在禁军的一剑之下毙了命。
闻昊看出闻月的忧心,与她对视一眼后抓住她的肩。
他笃定同她道:“别怕,放心,有我。”
说完,闻昊立刻撩开车帘走出车厢。
他用脚勾起缰绳,另腾出手以剑与禁军搏斗。
待情势有所缓解后,闻昊立刻抽身,策马甩开禁军。
趁禁军不备,他另辟蹊径,竟不主动硬闯宫墙。
反而调转车头,驶向了宫内!
第118章 烧宫
禁军被闻昊甩在马车后。
与此同时, 眼见宫墙离他们越来越远, 闻月撩开了车帘, 认真道:“此刻若你我硬闯宫墙, 兴许还有一丝生机。可若掉头返回宫内, 恐被太后一党抓个正着。”
闻昊摇头道:“若只有我一人,硬闯宫墙或有生机。但谢翊受伤危重, 你又怀着身孕,我不敢冒这风险。”
狂风席卷着他的发丝, 他唇角上扬, 略微笑了笑:“若你和腹中胎儿出了闪失, 谢翊活下来之后,定会要了我的命。”
当下分明危险至极, 他却云淡风轻,甚至同她开起了玩笑。
可见闻月依旧神色凝重, 闻昊方才凛声, 认真同她解释:“我带你掉头回宫,是要带你去个极为危险之地。”
“什么意思?”
闻昊沉眉道:“那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闻月不解:“你到底准备去哪儿?”
“坤宁宫。”
“为何是坤宁宫?”
坤宁宫乃是太后老巢,确实危险至极, 至于安全, 闻月不懂该从何谈起。
闻昊看出她的疑惑,故意卖了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消须臾,闻昊已甩开禁军, 将马车停在坤宁宫前。
当下,坤宁宫中一片死寂。
里头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横躺着的几具尸体。
半个时辰前,经过闻昊硬闯坤宁宫偷菱悦花之事,太后已将全部兵力都用于追捕闻昊、闻月及谢翊一行。太后俨然未想到,闻昊竟还会杀个回马枪,又回到坤宁宫中。
因而正如闻昊所言,当下,此地确实是安全的。
一切正向好的方向发展。
彼时,谢翊已从昏迷转醒,但身子仍旧虚弱。
闻昊与闻月扶着谢翊,三人相互扶持着,并肩一道走进坤宁宫内院。
穿过内院,走入太后寝殿。
闻昊生疏地在书架上摸索着,直到摸到一只花瓶,听见“咔哒”的一声,他的唇角竟应声扬了起来。
随后,在确认未有追兵赶来后,闻昊快步走向闻月与谢翊。
他同二人道:“那花瓶乃是太后暗藏的机关,只要稍稍旋转那花瓶,书架便会旋转,露出密道。拿条密道是通往宫外的,是太后藏着为自个儿保命用的。我有次曾无意间偷看到太后利用此密道偷跑出宫,之后我曾窃窃调查过,却未想到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闻昊推着闻月和谢翊往那密道的方向去,“那密道直通城外,比正常出宫距离近上许多,以谢翊现在的身子,应当能撑过去。”
闻月忽然打断他:“那你呢?”
少年的眸子似乎黯了一刻,他没正面回答,只说:“你们先走,我殿后。”
未等闻月回应,闻昊便主动旋动了那花瓶。
须臾之后,书柜旋转,露出了里头蜿蜒深邃的密道。
隐隐的,那密道似乎还透着些许细碎的光线。
闻月扶着谢翊,望着那密道,却毫无动作。
闻昊不由着急:“快走啊。”
闻言,她轻手轻脚地将谢翊安置进密道,随后竟从密道中退了出来。她缓缓抬了脑袋,目光对向闻昊时,她眼睛是红的,“你同阿姐说实话,这花瓶是不是定要有人长久旋着,方才能保证这密道门不被关上。”
她话里是疑问的,但口气却是笃定的。
方才,闻昊欲言又止的模样,以及她送谢翊进密道后,闻昊仍不停旋那花瓶的动作,已叫她猜出了个大概。
眼见瞒不住,闻昊只好点头,说了实话:“这花瓶乃是太后深藏的机关,太后自来手段阴狠,设计这密道之初,为防有人借密道出逃。她特意防了一手,若非人长久旋转花瓶,密道便开不了。而旋转花瓶,借助不了外力,所以即便有人想要逃走,定总要有同行者拉下垫背。至于太后自己,她身上藏了枚钥匙,有那钥匙便能解花瓶之锁。只可惜,眼下太后身边守卫重重,如今……是来不及的。”
“无碍。”闻月抬眸朝闻昊温柔一笑,“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初初相认之时,你曾问过阿姐一句话。”
闻昊一怔:“你什么意思?”
闻月说:“你曾问我,若有朝一日,要在你与谢翊之间做选择,我会选什么。你还记得,我当初的答案吗?”
闻昊哪可能不记得。
可正是因为记得,所以他才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不顾闻昊反对,闻月把怀中揣着的剩余半颗菱悦花,硬塞进他的掌心。
而后,她仰起头,笑容之中带着温暖的鼓励:“昊儿,阿姐从前说过的话,到今日,也该实践了。我知晓,当初我同你说,我选择要你活,而我则与谢翊一道死去时,你是完全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