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隔音很好，三人也没人说话，房间中只有机器打磨咖啡豆的声音。
笑笑短促地喘两口气，感觉再要不了多久，那咔咔哒哒地被切割打磨的就得是自己了。她满面愁容地和顾亦嘉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亦嘉微微地摇了摇头，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嘴型：有我。
但这没有安慰到她，笑笑只是焦虑地对顾亦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咖啡机的嗡嗡声终于停下来，程关端着两杯咖啡往顾亦嘉和笑笑面前一撴。程大佬生气了，平时做咖啡的时候还会问下，这回端给他们的是他自己惯常喝的意式特浓，无糖无奶，又苦又烫。
笑笑和顾亦嘉噤若寒蝉，谁都没敢喝。
程关往自己办公椅上一坐，叹了口气，“车上当时还有谁？”
“就我和周祁。”顾亦嘉把杯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唔，闻着太苦了。
“……他，亲自开车，送的你？”程关有些错愕，“你找他是，你们，你这……”
一向理智冷静的程关觉得自己的逻辑有点不够用。
他闹不明白自己手下这个小艺人和娱乐圈冰山大佬周祁是什么关系。
不是，他们是什么时候有的关系？
不对，用关系这个词好像也不太能概括他要说的意思。
程关弃疗，决定不说了，等顾亦嘉解释。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周祁工作室里，程关的同行，大经纪人方舒正一脸要死样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盯着面前平静自如的周祁。
“好啊，你现在厉害了！出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方舒眉角一抽瞪了眼立在墙根站军姿的欧旭飞。
“欧旭飞，居然连你都背叛我？！”
“舒姐，因为都处理好了。所以就……”小飞不自觉地用中指贴裤缝。
“什么叫处理好了？！现场有记者吗？被认出来了吗？有没有被路人拍下？事故责任认定清楚了吗？这些你都搞明白了吗？”方舒连珠炮一般问了一通。
欧旭飞，热带雨林里伏击蹲狙击位时，巨蟒从他面前爬过都能不眨眼睛的硬汉，此时被吼得直缩脖子。
啊，好想辞职。
“没有，没人为难我们。”周祁依旧淡定。
“你们？车上当时还有谁？男的女的？！”方舒马上紧张起来。
*
同样面对经纪人的追问，对着程关的死亡凝视，顾亦嘉就有点难回答了。
他抿着嘴，感觉说真话有点难。
怎么办，要是说自己是不自量力地去告白了，然后稀里糊涂发现人家居然比他想得还要激烈地回应了他，理智如程关会怎么对他？
当他车祸重伤导致脑残？
还是干脆把他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打成脑残？
而且，周祁的逻辑就算顾亦嘉自己也理不顺啊……自己什么时候被他喜欢上的？舞台上？后台？在他车上？
还是在酒店给他做蛋饺的时候？
或者别的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顾亦嘉低头盯着光亮的小茶几上倒影出的自己。啊！他突然想起来，难道是那次，周祁微博说喜欢他的脸？
古人说，食/色/性也。他说喜欢他的脸，所以下单买菜……一个食，一个色，两样全占了。看上去和古人的训诫完全吻合啊！
而且周祁还让他猜。
怎么猜？只有奇怪又没逻辑的理由，才有猜的价值。
诡异的想法一旦冒头，就很难再压抑下去了。他男神……居然是这么简单直接的视觉动物？顾亦嘉有点崩溃，靠，难道真的是脸吗？！
不，他不能接受。
他之前是想过重生靠脸混，但不是想要连得到的真心也是靠脸挣来的。这么说起来他之前的想法本就是矛盾的，如果他只是空有一张脸值得人喜欢，那么他得到的所有真心，都将是用脸换来的。
不行。
顾亦嘉，为了周祁，你得拼命了。
顾亦嘉呼出一口气，“我过去，就是去感谢祁、周祁哥跟赵导推荐了我。”他知道尽管这样说，也依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但至少循序渐进一点，他要努力了，首先就是不欺骗任何人。
程关眉毛一抬，“赵导的新戏，你拿下了！？”
笑笑也瞪大眼睛看向他。
知道自己侥幸通关，成功地把问题焦点转移了，顾亦嘉松了一口气回答说：“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但目前聊得还不错。”
*
方舒面前的周祁没有顾亦嘉那么婉转，他坦率又直白地说：“男朋友。”
小飞闻言默默地把头看向了地板上的地毯，咦，那个地方是什么？啊，咖啡渍。
方舒愣了一下，但以她对周祁一向生人勿近风格的了解，她直接把这个回答划定成周祁少爷在跟她发脾气。
他倒还有理了？！连男朋友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都能拿出来搪塞她？方舒气得牙痒痒。这段时间，周祁的态度一直莫名其妙，偏她又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周少爷，既然周祁不想好好说，她干脆把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推。
“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但如果都没问题，那城市快新闻的报导是怎么回事？！”
平板电脑上面播放着昨晚的事故报导。
“他们来拍的时候，我们都走了。我看到过。”小飞对自己狙击手的开挂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看你平时脑子挺清楚的，怎么这时候还想跟我蒙混过关？这里！车牌！”
方舒点了暂停，视频停在了被镜头一扫而过的周祁的车牌号上。
“这是公司的车牌照！如果被有心人拿去查，你怎么保证不被查出什么来？”
小飞看了看依旧淡定喝茶的周祁，觉得此刻沉默是金，他默默往后站了站，把头偏到一边看窗外树上的鸟。
“有事再说。”周祁放下手里的茶杯，“就看谁不长眼了。”
方舒一脑门子官司遇上这两个不当回事儿的，好好好，她认了。她又皇上不急太监急了一回，忘记他们周大少爷是什么鲲鹏量级的资源、关系、加实力咖了。
她无奈地叹气，“好，行。那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的状态？”
“不能更好了。”周祁活动了下脖子，领口露出根细链子，“最近有什么新安排？开始吧！”
“好！”
方舒等得就是周祁这句话，“那现在就出发，我们在车上说。”
上保姆车的时候，周祁一弓腰，脖子上那截细链子下面的吊坠露了出来，是一个小小的方形水晶壳，里面那黑色的小方块是——
一张Micro SD储存卡。
驾座上的小飞默默地转过头看向车的正前方。他开始有点讨厌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超凡狙击手视觉了。
他接着又回忆了一下昨天从车载记录仪里拿出来的卡的样子，然后连自己经过严酷专业训练才得到的超凡记忆力也开始讨厌了。
事业它不香吗？！
啊，真的，好想辞职。
周祁和方舒、小飞一起前去的是奢侈品牌DKL的总部，位于CBD的甲A写字楼颐和大厦。车在绕过大厦去停车场入口的时候，周祁特意让小飞从颐和大厦的正门转了一圈。
这让方舒和小飞都有些奇怪。
“就是想看一眼。”周祁没多解释，眼睛只看向大厦正门侧边的雨棚。
阳光从玻璃雨棚上投下，斜斜落在暗红色的云石墙面上，留下一排被划成方格的光斑。此刻的叠加在周祁眼中的景象，是那个大雨天里，他和顾亦嘉浑身淋得湿漉漉地靠在墙上的样子。
他那时让顾亦嘉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想想他。
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想他呢？周祁轻轻地拍了拍胸口上的小吊坠。他觉得自己有些太鲁莽，太着急，太快了，让顾亦嘉都起疑心了。
但没关系，这一次他没有选错。
而且，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在一起，往后余生，都在一起。
“进去吧。”周祁的目光收回。
开车的小飞也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
他现在，不知道要讨厌什么好，算了，就讨厌自己吧。
DKL在颐和大厦连租了3层楼，最贵的从顶楼往下的那三层。他们的会议室用的就是顶楼的270度广角视野的超大空间，站在这里往下看会有种在俯瞰芸芸众生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很多人都无法拒绝，所以超高层建筑物的顶楼，总是被一些追求虚无的富豪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