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影慢慢变瘦,变干枯,平日里合身的裙子突然变得又肥又大。
她从一束饱满的蔷薇,骤变为干枯的枝桠。
成年的Mabel本应怪罪他,吐出似毒液般恶毒的句子。可在消失之前,她却说:「你赶不来的。」
那个流星泡泡深处的幻影说:「欺骗你们,我做不到。」
年轻的教授闭上眼睛。
Evelyn说的对,他是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他见过那些残渣和幻影,他知道那些所有的痛苦——不过都是自我惩罚。
因为那些他爱的人,都是如此宽容。
和善良。
他从山顶一跃而下,溅起半人高的血花。Dipper凭空一抽,火焰在他手中化为剑刃模样,挥舞的瞬间火花剥落,剑身倒映白骨血光。
巩膜被黑色覆盖,翅膀骤然伸开,翼骨更改形态。他穿着和场景格格不入的蓝色西装,成了末日最独特的风景。
但是Dipper并不像衣着那般绅士。
他粗鲁,狂暴,沉默地挥剑。剑刃不因敌人来袭变钝,挥剑的速度也不因杀戮而变慢。他不在乎有没有斩到致命伤,不在乎砍到了敌人那里,他只是一往无前,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剑光如潮,如浪,撞在蜥蜴人的攻势上。血肉堆砌在两侧,白骨化作石板,尖头皮鞋踩在血洼里,溅起小小血花。
Dipper硬生生劈开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最后一声剑鸣,Alcor将剑上的蜥蜴人尸体甩出去,那具和成年男子差不多沉的尸体撞上不远处的山峰。声音沉闷又惊天动地。Bill终于被拉回不知道跑到哪个世界的思绪,他透过被血粘连的眼睫凝视好久,才认出来人的脸。
「Pine Tree?」
Dipper走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
「起来,真是难看。」
TBC.
第二十三章 23
「你怎么……」
Bill怔怔地看着他,金发恶魔狼狈的很,不光仪表,走近Dipper才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血的臭气。
有洁癖的教授眉头都能夹死只苍蝇。
不过他并没有收回伸出的那只手。
「起来,」Dipper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可没时间自深陷过去无法自拔,蝾螈还在外面等着呢。」
说到蝾螈Bill像是被人浇了盆冷水,颤动的瞳孔重新固定,他从那种磕多了的梦幻状态中脱离。金发恶魔颤抖的,握住了Alcor的手。
血污在白手套上扩散,很快就在中间留下一大块圆形血痕。Dipper却和没看见一样,他用力,将恶魔从鲜血大地上拉起来。
「你恶心死了。」
Bill习惯性地张嘴想要反驳,却悲哀地发现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只能转移话题。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Dipper侧过身。让Bill能看见峭壁。
「靠这位。她有话想要和你说。」
Bill和Evelyn同时一愣。
「我猜的。」年轻的教授补上这么一句。
Bill在看到Evelyn的面容时确实很意外,但是转瞬就收拾好情绪,速度快的让人怀疑刚刚他到底有没有情绪失控过。Bill立刻露出一个Dipper熟悉的假笑。
「我说Pine Tree,你是被黄油糊住了脑子吗?这是谁从哪来……」
「你当我瞎吗?」Dipper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们眼睛一模一样这种事你当我看不出来?」
Bill动了动嘴,最后闭上了。
「你们得谈谈,好好谈谈。」Dipper说。
Bill撇过头,他想将手抽出来,但是Dipper破天荒地握得很紧。他试了试,居然没抽出来。
「我和假象没什么好谈的,」他语气硬邦邦的,话尾带了点刻意的笑音,「我又不是你,一个干尸一样的Shooting Star就能困住你半天。我不知道那家伙和你说了什么,不过都是假的罢了。」
Bill咋舌,他看向Evelyn。
「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被我拧断脖子的幻影吗?」
Evelyn站在高处,至始至终没有改变过笑容。她听完这句话后点了点头,漂亮纤细的脖颈随着动作一动一动。就好像被风吹拂的白百合。
「但是,Bill,但是那一巴掌并不是『我』挥下去的,而是『你』。」
Bill终于变了脸。
「你说什么?」
Evelyn好似没看见Bill的愤怒。她平静地开口:
「Mrs.Cipher从来就没有扇过你耳光。」
她抬头,注视漆黑的云层,还有紫色的太阳。她在末日仍旧穿着厚重的裙装,虽然裙摆破破烂烂。
Evelyn说:「Mrs.Cipher根本来不及对你动手,就去世了,不是吗?」
Bill沉默,但Dipper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力道。他听见自己指骨悲鸣的声音。
「我想你还记得吧,不,我想你一直都记得,Mrs.Cipher是怎么死的。」
Bill终于有了反应。他从牙缝里逼出两个词。
「闭嘴。」
Evelyn并没有住口的意思。
「一切都是你的想象和自我惩罚而已。因为Mrs.Cipher……」
「我说了闭嘴!」
女人金色的眼睛沉静如水。
「她因为没法接受星球末日是自己儿子做的,在末日爆发第三天就自杀了。」
她在Dipper的惊愕和Bill的怒火里闭上眼。
「一切都只是Bill你的想象罢了。」
Evelyn残忍撕开Bill的陈年旧疤。
「从来都只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而已。」
火焰脱手而出,但是又被另一道蓝光打散。Bill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Pine Tree你做什么?!」
「你才是要做什么!」Dipper用同样的分贝吼回去,但握住Bill的那只手至始至终没有松开,「 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非常冷静。我不允许这种虚假的幻影在我的意识里大放厥词!」
Dipper一拳砸向Bill的脸!
他将Bill打回血洼里没忘在两人手腕上加条锁链,免得这人发疯又去烧Evelyn。
「你要明白,Bill Cipher,」Dipper语气冷漠的惊人,「你现在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血海是假的,蜥蜴人是假的,不止Mrs.Cipher一个人是假的。」
Bill吐出一口不小心咽进来的血。
「她说的有错吗?Bill,你见过我的意识深处,你知道我被『天启』桎梏成什么样子。那副光景不是说遗忘就能遗忘的这点我清楚的很。它们是沉疴,是烂疮,你不解决不挖掉它会永远留在那,关键时刻爆发要你的命。」
「……我解决了。」
「我从来没走出来过。这句话是你对我说过的吧,Bill。」
金发恶魔沉默。
「时间不会抹平一切,如果真的抹平了一切,」Dipper轻轻叹气,「你还会和我一起回到十年前吗?」
他走近Bill。
「你从来没有忘过这些,我说的对吗,Bill?」
Bill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眼睛。那只空洞洞的眼眶还在往外流血。
Dipper放缓语气。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已经告诉你了吧。」
「我想听你说一遍。」
最开始是自己想要触碰「世界的核心」。恶魔很强,魔力强大,知识渊博,过长的寿命意味着将会拥有无限的时间在宇宙里飘荡。没人是恶魔的对手,连那个自诩「时空警察」的时间巨人一族都对他们敬而远之。忘了说时间巨人族除了那棘手的时间操控能力其他一无是处。
他在很小的时候轻轻松松就将火焰召唤了出来,他看见周围的长辈露出惊愕的表情。那些拥有黄金眼睛的家伙将他团团围住,他们赞许幼年恶魔的天赋,并纷纷为他献上祝福。
多么可笑啊,破坏者居然会献上祝福。
他觉得他们很傻,傻透了。
他拒绝和同龄人交流,慢慢的长者也没有办法跟上他的思路。他太聪明,思维太活跃,而且骄傲。
他认为所有跟不上他思路的恶魔,都是垃圾。他不屑那些中伤和嫉妒,他认为自己只要爬的足够高,那些败者的诽谤和中伤就跟不上自己。他只要站在高处俯瞰风景就好。
这样就好。
他想要爬的再高一点,看的风景再美丽一点。他要站在无人触及的世界之巅,让整个宇宙都记住他的名字。
可通天之路哪里是那么好攀登的?
他在铸造阶梯的时候,无意「碰触」到了时空夹缝的「那个家伙」。
自称全知全能的蝾螈,递给了他「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他应该停止他的好奇心的,他已经爬的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