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83)

冯蓁将头搁在长公主的膝上,有些怅惘地道:“外大母,为什么我觉得眼前漆黑一片?好想念西京啊。”

长公主揉了揉冯蓁的头发,眼睛却朝翁媪瞧去,不知冯蓁这是怎么了,情绪如此低落。

翁媪笑了笑,“女君这是寂寞了吧?阿姐出嫁了,如今敏文公主也出嫁了,玩得好的都嫁人了。”

华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成了亲的妇人和未婚的女君们之间,圈子泾渭分明,所以翁媪才觉得冯蓁这是一个人待不惯。

“上京不好么?”长公主问冯蓁,“怎么就惦记上西京了?”

对冯蓁而言,西京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和冯华两个人的家,哪怕冯华嫁人了,可西京在冯蓁心里依然是她唯一的家,其他地方都是别人府上,她找不到归属感,只是暂住而已。

冯蓁没回答长公主的问题,低声道:“外大母,这几天我在你屋里住好不好?”

长公主自然答应。

冯蓁这完全是为了防备萧谡,这人铁定要夜闯她的屋子的,但冯蓁还不想见萧谡。虽说萧谡和卢柚的事儿,她在其中实际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萧谡迟早是要指婚的,光这一点儿就足够冯蓁不待见他了。

另一方面,冯蓁也怕萧谡倒打一耙,毕竟她外大母插手了他和卢柚的亲事,这事儿冯蓁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夜深人静时,冯蓁就睡在长公主屋子的抱夏中,绘着水墨莲叶荷塘的葛纱帐内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只有在这样狭小而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里,冯蓁才仿佛能面对最真的自己。

帐顶的荷叶里好似滚着露珠,那露珠滴落在冯蓁的眼睛里,再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无声地滑落。

冯蓁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或许真如翁媪所说,她有些寂寞了,没有归属感让她觉得自己就好似在汪洋里飘荡的小舟,不知道何时就覆灭了。

至于这种厌世的情绪有多少跟萧谡有关,冯蓁最多只肯承认,那是因为薅不着羊毛带来的伤心。

本来想抹掉眼角的泪的,可冯蓁旋即一想,流泪也是排毒,索性就那么任由眼泪淌下去,直到……

葛纱帐毫无预兆地被人掀起,冯蓁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正要开口斥责,可晃眼间想起,刚才掀起帘子那个人……

冯蓁猛地放下手,看着来人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没有任何变化,那个人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她的床前,一壁之隔就是城阳长公主的寝间。

萧谡掀开帘子的手也那么停在半空,忘了放下。一脉盈盈秋水,两丸幽幽紫葡,梨花带雨不足喻其凄凄,芍药承露不足媲其妖娆,海棠垂珠不足拟其多情,他自然没想到,掀开帘子后的冯蓁竟然在无声哭泣。

两人像隔着银河一般对望了良久。

冯蓁才用气音朝萧谡吼道,“你……”疯了么?只是话才吼了一个字,就被萧谡俯身吻住了眼角的泪。

冯蓁这才知道原来她的眼角重新滴下了泪。而萧谡的这个动作,则让冯蓁的眼泪越涌越多,完全止不住了。

人就是这样,若是独自委屈,眼泪不过是涓涓细流,可一旦被人慰藉,却会汹涌如泉。

冯蓁无声地哭着,还不敢出声儿,心里大骂着萧谡简直色胆包天,可又无法抑制自己的哭泣,险些就要哽咽出声,好在及时地被萧谡吞入了口中。

静夜无声,两人谁也没说话,冯蓁默默地流着泪,萧谡便轻轻地替她吮去泪滴,一俯一啄,似乎可以天长地久地保持下去。

冯蓁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有桃花源她也成不了真仙。她原该一把推开萧谡的,可作为一个实打实的普通人,但凡萧谡使出一点儿糖衣炮弹加金元策略,冯蓁就想束手投降,先薅足了羊毛再算账也不迟。

冯蓁哀怨地想着,他要不要这样动不动就喂她一嘴羊毛啊?她抵抗得真的很艰辛。

约莫是羊毛的细腻温暖了冯蓁的心,她的眼泪渐渐淅淅沥沥,直至终了。萧谡就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手臂微微摇晃,像哄婴孩儿入睡一般哄着冯蓁。

冯蓁还真就不争气地睡着了。睡着之前她还拼命地抵抗眼皮的下垂运动来着,想跟萧谡掰扯掰扯清楚的,可环境不允许她说话,也就只好睡觉了。

第73章 胆大天

至于萧谡何时走的,冯蓁也不清楚, 大清早地抻了抻懒腰, 只当做了一场梦。不过萧谡也是奇怪,夜闯她外大母的寝间, 竟然一句话不说, 一个问题不解决, 就那么跟她待了一个晚上, 叫冯蓁感到无比怨念。她还想好好儿跟他闹一场的。

只是冯蓁没料到的是,萧谡第二天晚上竟然依旧夜半而至, 丝毫不顾及这是她外大母的底盘, 这人难道真不怕被人捉J在床么?

萧谡的目光落在冯蓁的亵衣上,或者说该叫亵裙, 他以前从没见过这种裙子。

其实这就是刚齐腿根的吊带睡裙罢了。靛蓝的颜色原本十分暗沉, 可裹在冯蓁身上,却异样的耀眼,衬得那其中的雪肤, 璀璨得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而昨儿晚上冯蓁可是规规矩矩地穿着小衣和撒脚裤睡觉的。

冯蓁将雪白的长腿往被子下收了收,这明显是欲扬先抑、欲擒故纵。

萧谡的喉头动了动,脱鞋钻入了冯蓁的葛纱帐中。

冯蓁爱极了这样的夜晚,没有废话就是好, 直白地就开始薅羊毛, 也仅有薅羊毛。她被桃花醉,给醉得云里雾里,像置身在羊毛堆成的白云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滚着,缠绵着。

只是正温暖着呢,隔壁却忽然有了动静儿,是长公主坐起喊人的声音,“漪澜!”

冯蓁一惊,整个身子都吓得僵硬了,赶紧地想抽身而退,却被萧谡咬着嘴唇,活生生地把她的上唇给拉出了一条弧度,急得冯蓁伸手去挠他,萧谡才算是松了嘴。

冯蓁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拼命地想听清楚长公主那间屋子的动静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便是漪澜小跑的脚步声。四处的灯都亮了起来,连冯蓁的葛纱帐内也透入了明亮的火光。

好似私情突然大白于天下一般,冯蓁真是吓得够呛。再反观萧谡,松开她的嘴之后,便挪到了她的耳畔、唇角、颈侧、锁骨窝,继而往下……

冯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睡裙像一片云一般飘起,越过她的头顶,飞落在床角。

“幺幺呢?”长公主的声音隔着碧纱传来。

冯蓁吓也吓死了,可低头一看,萧谡却还咂摸得别提多得劲儿呢,她推也推不动,只能不自在地合拢双腿。

好在长公主似乎并不是想见她,涟漪回了一句,里面折腾了片刻也就安静了下来,烛火终于渐渐重新熄灭,脚步声开始往外走,继而是关门的“吱呀”声。

待涟漪出去,冯蓁早已是满头冷汗,手心也濡湿了,等到门关上时,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成了一滩丽泽,倒在了床上。

萧谡这会儿却不捣乱了,拉起被子裹住冯蓁,在她耳边低不可闻地笑起来,又开始啄起她的唇角。

冯蓁可再受不了这种刺激了,等她略缓缓重新有了力气,便推开了萧谡,伸手指了指帐外,示意他赶紧滚蛋。

萧谡也知道刚才有些过了,所以顺从地直起了身。

冯蓁不敢开口说话,怕长公主还没睡着,所以朝萧谡开始比划手势,中心内容是说,让他明天别来了。

只是“明日”她不知道该如何用手势表达,只好拉过萧谡的手,在他掌心里开始写字。

写完“明日”后,冯蓁又朝萧谡拼命摆手,这就是让他别来了,不然……冯蓁双手拇指、食指相对,在胸口比出了一颗心,然后双手突然分开,这表示的就是,再来一次,她的心就要吓裂了。

萧谡似乎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冯蓁有些傻。冯蓁想着要不要再比划一遍,然后就见萧谡动了。

他也双手拇指、食指相对在胸口比了一颗心,然后在他自己胸口握拳抓了一把,再拉过冯蓁的手,将他的“心”放到了冯蓁的掌心里。

很好,五殿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天朝渣男示爱的方式。若是情意缠绵时,他抓给你的那就是他的心,而劳燕分飞时,他抓给你的就只是他胸口的那只跳蚤。

第三天晚上,萧谡半夜准时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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