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钟鱼鼻尖沁着细汗，刘海细细的黏在额头，许望又拿面巾纸给她抹了抹额头的汗，动作粗鲁，沈钟鱼额头都快要被搓红。
沈钟鱼真诚地说道：“比如今天啊，你给我去买药，平时我都是等它自己不疼了。”
许望动作顿了顿，然后拍了拍她额头，“你是笨蛋吗？”
“当然不是。”她将下巴搁在桌上，“胃痛得厉害的话，我走不动路，又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就等它自己不痛。”
许望抢过她的话，“所以你就麻烦我。”
沈钟鱼眯眼笑了笑，“那你觉得麻烦吗？”
许望哼了一声，“我乐意行了吧。”
他又起身给沈钟鱼倒了一杯热水，回来时，发现她提笔写起了作业。杯壁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沈钟鱼顾不上抬头，“你等等，我还有着最后一题。”
“你今天是因为写作业才没有去吃饭吗？”许望突然问道。
沈钟鱼笔顿了顿。
“我今天去看了成绩。”许望这人从不看成绩。既然他说看了，那看的一定是她的，沈钟鱼没有哪个时刻有现在这一刻难堪。
他缓缓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时时刻刻把弦绷得太紧，有一天这根弦会断掉。”
沈钟鱼停笔，抬头，“我知道，但我怕我松懈的时候别人的弦却一直绷着。我怕我一放松会被落到更后面。”
炽热的日光灯照在脸上，此时的沈钟鱼像是爬涉雪上的旅人，没有归途，只有前路。
“其实人的一生有许多通往未来的道路，虽然不同，但殊途同归。这条不行，我们还有其他的后路。你的一辈子不能只局限于眼前这几张薄薄的卷子，你以后还有更大的世界要去看，更多的山要去翻。”
沈钟鱼依旧倔强道，“有后路的永远不会是我，我连这几张卷子都考不过，我又怎么去更大的世界。我也想这样，但是我不能。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失败。我也想拥有一个璀璨的人生，即使不璀璨——”
“但也不能像现在一样担惊受怕。”
许望嘴张了又合上，最后只剩下一句，“我真服了你。”
“以后记得吃饭，让我帮你带也行。”
-
让沈钟鱼觉得庆幸的是，老方一直没有找她去谈话。她可以自己慢慢消化自己成绩倒退的事实，但怕这个事实被毫不留情的戳破。
想到这，她不由得往唐郁座位上看了一眼，这个学期唐郁被老方叫去办公室的频率很高，刚刚晚自习上到一半，她又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啪嗒一声传来，灯突然灭了，不止他们教室，全校的灯都熄灭。下一秒迎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欢呼声。
“哇，停电了！”
“老师，我们可以提前回家吧。”
“终于停电了，我他妈的从高一盼到高二终于盼到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停电，让整个学校沸腾了起来。很快，楼下班级传来歌声，班上人纷纷跑到走廊，看到底是哪个班的人在唱歌。陆寻翘腿坐在课桌上，打开了手电筒。
他的光照到四十二脸上，四十二躲了躲，朝他骂了句，“神经病。”
他又把光照到沈钟鱼脸上，“班长大人，我们可以提前回家吧。”
沈钟鱼用手遮住眼睛，“你去问老方比问我来的方便。你快把手电筒给关掉，要不然等下老方来了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陆寻觉得没意思，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桌上，他拍了拍梁岫。
梁岫摘下耳机，“这么了？”
“陪我去上厕所。”
见梁岫皱眉，他又淡定地说了句，“我害怕。”
天空暗成深蓝色，对面高三楼里的蜡烛依次亮起。教室里人走的差不多了，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堆聊天。写不了作业，沈钟鱼索性趴在课桌上听歌。脸颊贴上冰冷的桌面，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只有歌声在耳朵里飘扬。
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搅了这一切。
“你在听什么？”许望拿过一只耳机。
少年的眸子在这夜色里显得格外明亮。沈钟鱼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这了？”
“我....”许望还没开口，沈钟鱼就伸手捂住他嘴，“你小声一点点。”
大家都在聊天，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唐郁课桌上的书堆得很高，许望索性藏在了书后面。耳机里的歌还在放，许望微微皱眉，“难听死了。”
“那你把耳机还给我。”沈钟鱼伸手想要把耳机拿回来，许望先她一步，扣住了她手腕，另一只手直接伸手捞过她手机，重新换了一首歌。
沈钟鱼僵了僵，从许望掌心传来的温度像火灌进血管一样烧灼着她，心脏在这个夜里砰砰作响。
偏偏许望还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他皱了皱眉，手指捏了捏她掌心，嫌弃道，“怎么这么凉？”然后握住她手一起塞进了他口袋。
沈钟鱼重新把脸贴在课桌上，试图让自己降降温，让脸不是那么红。这么黑的话，许望应该看不清她脸红了吧。
许望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脸贴了下来。
两人面对着面，许望突然笑了起来，咧出一口白牙。沈钟鱼不懂他为什么笑，她只知道自己的手心很温暖。
楼下传来声音，教导主任拿着喇叭在楼下喊，“同学们，由于今晚的特殊原因，我们的晚自习提早结束，希望同学们回到家也能好好监督自己学习。”
“你想和我出去玩吗？”许望突然问道。
没等沈钟鱼回答，他就将沈钟鱼桌面的书装进她书包，然后拉着她，拎起书包直接跑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两人一直跑出好远好远。
沈钟鱼心里满是喜悦，她不愿去想班上会不会有人看见，因为，现在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
许望带她在街上瞎逛了好久。
晚星漫天，回去的路上，许望突然问，“你知道宣泄情绪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什么？”
许望突然凑近她耳边，大声喊道，“就是这样。”
被他吓了一跳，沈钟鱼不甘心，她也学着许望的样子，凑他耳旁喊道，“就是这样。”
许望捂住双耳，“你是傻子吗？”
“你是傻子吗？”
“你别学我。”
“你别学我。”
许望这回明白了，沈钟鱼这是在重复他说话，他散漫道，“许望哥哥天下无敌棒，我最喜欢他。”
沈钟鱼：......还要不要脸。
回到家后，沈钟鱼从书包里拿出晚上在学校没写完的作业接着写。书包里的手机响了响，沈钟鱼拿出来看，四十二给她发了信息。
“你知道你那个视频是谁上传的吗？”
“你绝对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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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钟鱼习惯早上提前二十分钟到学校上早自习，这样她可以利用这二十分钟记完一页单词。到教室时，里面还只有寥寥几个人。她一眼就看见了万欣，万欣也同样把目光投向了她。沈钟鱼收回目光，翻开单词本。
她还在想着四十二昨晚和她说的。
“视频是万欣上传的。”
四十二嫌打字慢，后来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今晚要不是你提前走了，你也能留下来看这一场戏。我在教室门外等张一景来找我回家，听见里面传来吵架声音，我觉得好奇就去看了一眼。”四十二语速很快，她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
“我一进去就看见里面方思画和万欣在吵架。我进去时，方思画把万欣桌子给踢翻了。听方思画说，你的那个视频是万欣上传的。她当初只是录了视频，然后把它保存在U盘里面。后来你们小组社会实践活动，她剪辑好录音之后也直接保存进U盘里面，然后一不小心一起给了万欣。”
“估计她自己也忘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冤枉这么久。不过她也是活该，谁让她录的这个视频。”
四十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沈钟鱼拿着手机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盯着天花板。
“你不知道方思画今晚有多恐怖，她直接把万欣推在墙上，要不是有旁边人拦着，估计她会动手凑方思画一顿。”
方思画当然会动手，她从来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更何况她现在因为这件事被排挤了这么久。也是因为她今晚突然看见U盘才想起这件事，要不然，她会为万欣担一辈子的黑锅。